
晴朗的日子,阳光透过云层,在城市曲折地蔓延。我在公园的树荫下,看见人类生活的印记,年老的夫妻相扶蹒跚,年轻的情侣牵着手路过,盲人牵着导盲犬走过,小孩背着书包从我面前跑过……
一切都好像和一个词有关,永在阴影里的我,那时一直想不到是什么词。现在,我若有所悟。
下雨的日子,我行走在雨中,看雨滴落在伞上,溅起四散的水花。人们打着伞,阻隔雨水入侵身体。在厚重的云层压低世界的雨中,人们用伞檐遮住视线,互不关心。车辆在雨中穿梭,水坑一次又一次溢出和填满。这世界如此孤单。而我尽情享受雨水的温柔,任凭湿润遍布全身。
夜晚,我常常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昏黄的灯光投射出我的背影。这人间如此的喧嚣,这人间如此的寂静。喧嚣属于他们,而我属于寂静。
郊区,教堂依旧和以往一样安静,没有人迹。我推开生锈的铁门走了进去。宁静与安心一如既往顷刻袭来。这里,能让我的心不再那么流浪。
我倚在教堂的长椅上,仰望着天空。一片大大的云朵刚好遮住了阳光。我闭上眼,双手垂在空中,一直这样呆坐着。我仔细回想了最近的日子。初遇,相识,同行。一切,是真的吗?和曾经的时光相差甚远,感觉不到了孤单。曾经被我忽视的人类生活,一幕幕在我身上上演。然后从一个异类变成了另一个异类,这个世界如此奇怪。我睁开眼,阳光在睫毛上停留,缩成小小的原点。这场景让现在变得更不真实。
指尖突然感到了温柔的轻抚。我低下头,随风摇曳的狗尾巴草从我的指尖划过。原来,一切都是真的。我起身,离开了教堂。
海风猛烈地掠过海岸线,带着海洋的自由与潮湿涌入冷暖参半的人间。
我站在她的身边,飞起的发梢飘过我的脸庞。我深深地呼吸,希望永远记住她的味道,而海风带走了她的味道,只有湿润与凉意钻入鼻腔。我侧过脸望着她,她凝神望着远方,好像海洋的尽头有不可遗忘的世界。她的心在远方,她的目光在海洋的另一边。她的侧脸很美,略带伤感的表情,微翘的下巴,微微嘟起的嘴唇,和那一双永远写着她心情的眼睛。
她突然转过身,我来不及闪避,就这样四目相对。片刻后,她伸出手贴在我额头的伤痕上。手心的温度立刻传遍全身。海风如此冷冽,手心如此温暖。
“你的脸真冷。小时候,我妈妈也会常常带我来海边,每次我都埋怨海风的冰冷,有时还想着把手贴在她的脸上取暖。没想到她的脸更冷,然后瞬间把手缩回兜里。她总是笑笑,然后抱我保住,虽然她的身体也很凉,但我却感到很温暖。”
冰冷与温暖?我暗自思索这两个词,一股莫名的勇气油然而生。我抬起手缓缓将她环绕,想将她拥入怀中。她竟没有丝毫地反对,反而将头深埋在我的肩上。
我们像一对恋人一样紧紧依偎在一起。发生的一切都莫名其妙的不可思议。如此短暂的时间,彼此便消除了人世间难以逾越的防备。
“尼古拉,我有一种错觉,你让我感觉到了温暖。我已经习惯一个人很久了。我父亲在很小的时候病逝了,妈妈在父亲去世不久后就去了美国。但是半年以后就再也没有收到过她的消息。外公在照顾我两年后也离开了,之后我就被送到了孤儿院。那时起我就觉得,从此这个世界上我就是一个人了,再也不会感觉到温暖。现在这种感觉像是一场梦境。”她的眼里渐渐溢出了泪水。
我抬起手,擦拭她眼角的泪水,留下两道干涸的河床。然后再次将她轻轻抱住。接着温热的泪水透过黑色T恤打湿了我的肩,滚烫如火,同时又渗入我的心,冰封悸动。
我善于观察,却不善言辞。我洞悉一切,却少了对自己的了解。我呆若木鸡,不懂人情世故,不懂如何安慰。而心却有种莫名的情感翻涌。她的话拨动了我的心弦,像尘封的炉台被水冲洗。我的心不再是平日的麻木。难过,一种全新的感觉降临在我的脑海与心灵。我的心似乎又紧了一些,哪些平日围绕在心房的锈锁化作粉末,好让我的心尽情宣泄。
人类善于用冷漠将自己伪装,隐藏悲伤与温情,即使内心翻涌,外表却依旧平静如湖面。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忧伤会不断累积,升到天空汇成一片巨大的乌云,越来越厚重,越来越接近地面,直到有一天一丝轻微的触动像闪电般忽现,使忧伤像冰雹一样铺天盖地砸向世界,自己的世界,无力反抗,也无法抵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