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是偶尔他看到路边微笑点头发着传单的女孩会想起她,那时贫穷苦难从来没有让她懒惰懈怠,她像每个努力生活的女孩子一样吃着苦,他的心中一直给她留了一个位置,不再刻骨铭心,岁月无声如春风涌动。
中年男人除了容易发胖,其他的都不容易,他换了一栋临江别墅,一台高配版卡宴,这些年生活质量一直都在提高,却也总是像缺点什么,老婆马上就要生了,他已经在联系海外的中介将他们送去美国生这计划外的三胎,他不差这个钱,洋户口就是方便,以后考大学,出国都是捷径,他的孩子比他幸运很多,在受精卵的时候就已经领先别人一大截,不会有额外的苦头吃,不会像当年的他那样为了一点小小的目的不择手段,更不会像他一样找个经济实惠的女人凑合过日子。
他对现在的老婆谈不上爱也谈不上厌,日子平平淡淡过,这个走路洋洋摆摆,一心惦记着买买买的女人背后拥有一股强大的势力,这股势力足够让他锦衣玉食到死,哪段岁月静好的关系后面不都是一张盘根错节利益交织的网呢?大家都是各取所需罢了。
他和林小果重逢在一个桐花十里遍地雨的时节,他透过花店的橱窗看到了她,她隔着玻璃神情认真地挑着花束,她变了一些,有了中年女人独特的韵味,时光没有在她脸上流出太多的痕迹,气质却是更加温婉,他留恋地盯着他,回忆接踵而至。
她惊愕地看了他一眼,马上化作气定神闲的笑。
“好久不见。”他的心里暗流涌动。
“是啊。”她露出白得发亮的牙齿,笑容一如既往地灿烂。
那一刻他发觉自己还爱她,爱恨交织。
“有空吗?坐一坐?”他指着马路那头的清吧。
“好。”
她将花束小心翼翼地搁在窗户上,那动作似乎透着拘谨,他想从她的言行中读到她这些年过得到底怎样,他不想市侩地去询问去打听,那太损失他的风度,他更希望听她自己说,像对待旧情人那样毫无保留地倒出来,但是他知道她不会那样做,她什么都不会说,就像她当年一声不吭地那样走。
她丝毫没有任何想透露近况的意思,她笑着跟她谈论着天气,时事,新闻,甚至,她最近看的一些比较有意思的书。
“什么原因?”他打断她的话,他不想听她在这里东拉西扯道尽家常,他只想要答案。
“你真想知道?”
他没说话,用谈判的眼神看着她。
“我怀孕了。”
他的头皮一炸,从头顶一直炸到脚趾头。
她读到了他眼中的惶恐,像安慰又像是恶作剧地接了一句,“我打掉了。”
那是他们的第三个孩子,头两个都在他的坚决反对下化作血水,原来如此,他如大赦般长吁一口气,也在那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挺无耻的,不管是什么时候,他首先考虑的是他自己的处境。
她还是那副怡然自得的笑,像是读懂了他。
“后来呢?”他期待她对他说她的经历,她所受的苦,她还一如既往地爱他,甚至她根本就没有结婚,一直等待着和他重逢。
“我遇到我老公。”
“孩子多大了?”他想盘算她从什么时候开始走出他们的感情。
“8岁。”
“婊子”,他的心里暗骂,那是他们分开的第二年,这些年的商海沉浮,他早已学会将所有的情绪化作不动声色,他以前从不需要在她面前伪装他的懦弱和无耻,而现在他却要用他最高明的伪装方式去应对她,真是贱女人,他看着她身上穿的那套银灰色套装,那副性冷淡的样子下面埋着多少不要脸的勾当,他花了3年时间才走出来,她却是马不停蹄地找好了下家,他突然觉得她没那么值钱了,还有些贱。
“你呢?现在怎样?”他尽量展现出无所谓的样子,隐藏在虚伪笑容下的不甘心被牢牢地压抑着。
“挺好的,你呢?。”
“我一样,昨天刚刚生了三胎。”
她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他有些得意,她终究还是没有忘记他。
他听她像老友一样将她的生活娓娓道来,她说她现在的身份是一名作家,出了好几本畅销的小说,但是因为用的是笔名所以身边没人知道,她说她的老公这些年一直在支持着她的事业,给她提供了经济和精神上的支持,她还说她的孩子听话懂事,考上了市里最好的小学,一切完美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