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初二的时候是个无恶不作的坏孩子,早恋,和老师干仗,和父母吵架,做学生也做的极糟糕,数学常常在及格线那飘啊飘,一个不留神就被班主任告状,同是老师的我爸每次在班主任那丢了面子回来就想把我从窗户扔下去。
坏孩子也孤独的很,在班里被孤立,母亲开着自己的店,父亲课余也去帮忙,他们总是很忙很忙,我有一次暑假一个人在家一个礼拜,没有跟任何人说过一句话。慢慢就习惯了,一个人也自己跟自己玩,到后来长大了,倒养成个逗比的性格。
初二升初三那个暑假,我爸看我成绩实在愁人,就给报了个辅导班,一个英语一个数学,数学老师是他以前的学生,据说成绩不错。
报名那天,他先来拜访了我爸,我在走廊里第一次看见他,白T恤黑框眼镜,二十来岁,干干净净的少年模样,一身书生意气。后来跟他犟嘴的时候他总笑话我,那才不是第一次见,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不会走路。呵,老男人。
上他的数学课,才发现这个人天生就是来当老师的,口才极好,我本来厌烦于数学课的晦涩难懂,在学校里堂堂数学课都当美术课上,老师在上面讲题,我在下面画裸女。可上他的课,我连开小差都不会,他好像会魔法一样能把枯燥的公式讲成故事。那一个月,仿佛数学开了窍,从前不会的题就好像在自己给我讲答案。
后来课上的多了,他也会讲很多别的东西,我慢慢发现原来我们有很多共同的爱好和观念,我那时虽然数理化学的不堪入目,但语文却是极好的,写得一手好作文,对古诗词已经有了自己的喜好和想法,也爱看书;我每天吃完午饭就第一个跑回教室,他总是到的很早,或是备下午的课,或是看看闲书,中午只有我们俩的时候,我们聊李清照,聊钱钟书,红楼梦,文化苦旅,有的时候就放着我们喜欢的歌,我写题,他备课,那是我学生时代最美好的时光了。
我的数学进步很大,从不及格到满分120分我大多能考110往上。我考的好的时候,他总多几分笑意,他欢喜于我的进步,我欢喜于他的欢喜。
一直以来,我把他对我的不同归结于他是我爸的学生,或者我是班里进步最大的学生。但那个时候的我,仍然为这一点点不同沉醉不已。
我上补习班的那一个月患有严重的中耳炎,每天都要滴药水,疼起来连着半边脑袋都昏沉沉,每次我上课时无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他都要过来问问我是不是不高兴,我说生病了,他甚至摸摸我的脑袋叮嘱我洗澡的时候小心不要进水,吃饭少放辣,我贪婪于这几句关心,仗着生病的事实,一点点难受都要演的比天还大,倒是次次得逞。
每次路过我的座位都要揪一下我的小辫子。
有一次上课的时候他讲一个解题方法,有些难理解,我们上辅导班的又大多基础不太好,那次就只有我一个人懂了他教的方法,解出来那道题,他好像很高兴,又说想起来《心术》里面那句话,“你懂我的喜欢”,不知道是不是得意忘形,还把它写在黑板上。同学们起哄,我尽管知道他只是说题,还是红了脸。后来和闺蜜说起,她说不对呀,《心术》里面明明是“你懂我的欢喜”。
补习结束那天,我们张罗着送老师一个礼物,折了满讲桌的纸玫瑰,我偷偷藏好了一盒千纸鹤,前一天晚上折到很晚,凑够100只,想祝他圆圆满满。却看见他一进门就拿着另一个女孩子送的小礼盒,放在讲桌上摆弄来摆弄去,炫耀一般,我气不过,那盒千纸鹤再也没有拿出手。英语老师在讲桌上深情的做着结课演讲,我只低着头生闷气,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只知道身边的女孩子们哭成一片。突然一只手拿着口香糖递到我面前,我抬头又看见他笑盈盈的眼睛,年少时候的一点点傲气,在他的笑容面前分崩瓦解。气完了,才感知到周围悲伤的氛围,我跟着唱歌,也跟着流泪,他一个人坐在拐角里,一转头撞上他的目光,我虽然哭花了眼,但仍然觉得那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目光。
过后就很少见到他啦,只一次在街上,我和我表哥一起走,他从背后过来敲了一下我的脑袋,我打算打招呼可他连头也没有回。
虽然那时年纪小,可是那真是我长久以来最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了,后来再也没有过。我时常上晚自习的时候看着课本上的圆、半径一类的词语泪流满面,也没有难过,只是想念;早上五点多就起床,听着我们喜欢的歌,一口气跑上十圈;总借着问题目的借口找他聊天,什么都说,除了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