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何尝想,只是最沉重的回忆和最珍重的人都留在过去,我该如何做才能摆脱这枷锁呢。
花灯节上,我缩在小白的身体里,看到林之江和一个明媚的女子亲密无间,他陪她放孔明灯,她坐在他自行车的后座上,他们言笑晏晏,那是专属于少年的最纯粹的爱恋。
林之江他有自己的生活,而我只是一只多余的鬼魅。
遇见沈和是在离开了林之江之后。
我蜷缩在一只受了伤的流浪猫身上,被沈和带到了他的诊所。
沈和是一个年轻中医,偶尔做起兽医来也是得心应手。
“起来活动活动,我知道你醒了。”
“不要,外面的光太刺眼。”我下意识回答,忘记了自己此时该是只不会说话的猫。
“你看到我了?”我吃惊。
“吓死我了。”沈和虽抚了抚心口压惊以示被我吓到,但面上却毫无波澜。
我白了沈和一眼,这惊吓着实是演得太敷衍。
千万年很长,足以使绿洲变沙漠,使深林变楼台。千万年很短,短到哪怕历经沧海桑田,却依旧看不透人心。
比如说沈和。
谁能想到白日里那个斯文优雅的中医师,到了晚上脱了白大褂,竟摇身一变成了一家烧烤店的老板。
“你精分吗?”这是我新学到的词汇,用来形容沈和很合适。
“你这一身襌衣龙袍的,实在是不适合说这些流行网络用语,听的人也跳戏。”
“我这不是与时俱进吗?”
“得了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离开皇陵的目的。”沈和烤着猪腰子,一副看穿了我的神情。
“你当真知道?”
沈和笑得和蔼可亲,“不过是一个不堪一击的鬼魅,能有什么目的,不过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罢了。”
我默默收回那句和蔼可亲,沈和啊,当真是好残忍一男的。
“那你能帮我吗?”直觉告诉我,沈和并不简单。
“这世上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沈和放下猪腰子看着我,想不到他严肃起来还颇有几分威严。
“说大话不腰疼啊,你能进女厕所吗,你能猜到正前方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在等谁吗,你能让时光倒流送我回到过去吗?你什么都做不到,只会讲大话。”
沈和一向不拘小节,我倒不怕惹他生气,只是不防他突然较起真来。
“我猜这个小姑娘刚才和妈妈吵架了,赌气跑出家门,一个人流浪在大街上,无依无靠,很是后悔刚才的冲动,可又放不下面子回家。于是便跑到这条最繁华的街上壮胆,等妈妈来寻她回家。”
“信口胡诌。”我冷声道。
沈和也不与我计较,只拖着我的手腕就往前走。
我还震惊于沈和竟然能触碰到我这个事实,就被沈和抓着进了女厕所,毫无悬念收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
沈和啊,怕不是个疯子吧。
如果说林之江能看到我是因为开棺时他的手划破,鲜血洒在了我的白骨之上。
那么,沈和不仅能看到我,还能摸到我,又是什么说法?
“肉夹馍吃不吃,今晚我只做你一个人的生意。”
“你的肉做的吗?”我阴森森地问。
沈和叹息,“第一次见情商这么低的鬼,没听到我对你说这么深情款款的话吗,你装也要装出很感动的样子来懂吗。”
我笑,露出两颗长长的锋利的獠牙。然后,眼睁睁看着沈和打了个冷颤。
“嘴下留情啊,你咬了我,谁带你回去。”
“你,当真,能带我回去?”短短的一句话,似乎有千金重。千万年来,我第一次产生了人类才会有的心情——忐忑。
“生死轮回,朝代更迭,皆有定数。过去的不能重现,你更不属于这里。我能许你的不过是一场海市蜃楼的幻境罢了。当幻境消散,你也将同它一起灰飞烟灭。你可还愿意?”
“求之不得。”我已不盼能重生,唯一所求便是一死,这便是我央求林之江带我出皇陵的原因,若能如此也是求仁得仁了。
沈和没有骗我。
当我再次睁开眼睛之时,眼前俨然是我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