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行往之人,皆无视,甚有人唾弃,唾沫飞溅至其脸,可依然无动于衷,待人离去,唾沫化冰,粘附在上。
偶有一精妆小童游来,亦不视之,却嗤笑,寒空有雾气弥漫,似写道,“除夕更阑人不睡,厌禳钝滞迫新岁;小儿呼叫走长街,云有痴呆召人卖。”
蓦然,枯坐人影颤动,已然枯竭的他,竟有些许生气蔓延,那嬉戏小童,面色仓惶,遽尔离去。
“痴吗?呆吗?”
“我是谁?冬日吗?好熟悉,这是第几个了……”
人影起身,瘦若枯木的双腿,竟逐迈出,直入那雪之深,脚陷一尺,拔出费力,便拖拉离去,雪深,竟有沟壑悄然显露,划开,这道天地白幕,此人,便将其一分为二。
呼啸撕裂虚空,世界陷入混沌,模糊却又浑浊,宛淤泥之地,昏暗而令人窒息的粘稠,而他正是准备远离此地,远离这喧嚣的凡世,浮华的世事,远离这已然追寻不到生机的庸俗之所。
生死云云而不知刹那。
“好饿,我想吃东西……好饿…”
“我想活下去,我还不想死……”
“这里,到底是哪里?我现在乞讨到了何地?”
人影停顿,喃喃自语,突兀又有人言,令其震惊而失色,古镜无波面容,竟掀起丝丝波纹。
“你记不起来了吗,这里是你曾经出生的地方!”
“你生来便无名?又有何名?”
“饿吗?又不是第一次了,这是第三十二个冬日了,我知道你记得,只是你不想承认罢了。”“不过这个冬日……你活不下去了!当然我也是。”
话语声消散,同样音调,熟悉磁音。
“你是谁?谁在跟我说话?我才不会死,我不想死,我要活下去!”佝偻人影抱头,嘶吼,摇头,誓不认同。
“我不是谁!我是你啊!你忘记了吗?”更为怪异的话语声,回荡。
“你是我吗?你是我?呵,我不信,我不信!不信……”
“我不信!”话语声遽然回响,竟未被狂风撕裂,说罢,依稀,一道泪珠滚动,滴落,瞬凝冰花。
“哈哈哈!你是我?怎么可能!我是你,别开玩笑了!哈哈哈……”
“呼呼~”狂风急速掠过,暴雪再次降临,遮掩天地之色,却依稀可见那道疯狂撕笑之影,欲疯欲狂,跌跌撞撞,涌入那雪森之中。
视线,冰雪混淆,有些模糊,可依然足以笃定,此地,唯有他一人……
人影消散,离去远方,此行之路,遥遥漫长,亦不知他能走到何方?
黑暗遮挡,世间昏暗,视线变的模糊,皆变得囫囵不堪,光获得暗淡,惨白随即剩余晶莹所有,清澈的白雪飘舞,黑暗世界,幽如深渊,令人恐惧而却步,风徐徐而来,却未有白雪继而浮落。
这冬日,白雪,已停。
地面竟不知几尺,遮天蔽日之云,皆是突兀散去,露出天之棱角,繁星却散,唯有幽幽月光,煞白落下,略显凄清,带几分幽怨,周旁微弱之物,露出大致模样,方圆百里之内,只见白山连脉,若锁龙之骨,凹凸有秩,此骨宛若披有狐貂之纹,脉络之上,亦有如翎毛般枯木蔓延。
“这是哪里?”
……
“我是在哪里?天国吗?我是已经死了吗?”
平缓雪地,坦而蔓延,直至远方,待视线尽头之地,雪深至树枝分叉之处。
隐约望去,如廖无人烟之地。
遽尔,平坦雪面,凹陷,只见一人影轮廓模样露出,冬日冰寒月光扫射而过,模糊,可见,一人,此人便是白昼之时,那离去之人。
而此刻,竟刹露身形,而他亦是装束未改,生机消散殆尽模样,恣意横躺于软绵雪沙,四肢麻木而无丝毫知觉,不求任何暖意,令身躯归于天地间,浑然一体罢。
生死度之天地之外。
似身躯干涸,已不知寒暖何在耶;似身躯疲倦,已不知腹饥几时也;似身躯坠落,殊不知方位所在处。
唇干涸发皮,依见暗紫之色,可即便如此,却依然有话语声涌出,“这里好熟悉啊!似乎曾经来过,呵,死在此处,也算是有所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