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看这位姑娘挺伶俐的,哑病应该不算严重,待我先号号脉开几副祖传药方子,再为其行针几次,应该就可以开口说话了。”那游医说的头头是道。想来这些年也曾多次为茗玉就医问药终不见果,这一次本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只是那游医这么说着,沈心里也安慰自己兴许这一次真的找对人了吧!那游医留下两贴药剂说是一旬的用量,每五日会来为茗玉行次针,换过两次药方子。这一月期间沈每天都陪着茗玉练习说话。今天是最后一次行针了,茗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突然吐出来一口於黑的血。那游医也是不明就里,汗珠直往下掉。其余人更是心急如焚。只沈还算强作镇定,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比谁都着急,但他必须撑住了,他知道这个家需要他。可我知道他心里有些支持不住了。在所有人都心弦紧绷之际,突然传来一声~我~~没事~
我知道这一家子算是暂时撑过来了。
可苦难才刚刚开始,我本不应该相信‘命数’一说的,可有时候我们又逃不脱它的摆布。茗玉说话渐渐流畅起来,陈老和茗香自是欢喜多了,可沈却常常在角落里低眉叹息。他知道:茗玉在故意隐瞒自己的身体状况,可她瞒不过自己。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神色日渐虚弱,听着夜里不经意间传来她压制不住的咳嗽声。他去找过几次那个游医,只说是正常的不良反应,再后来就找不到他的踪迹了。这样过了有半年左右,茗玉的不适终是瞒不住了。城里又一位大夫告诉沈:她这是因为游医的药虽有治疗聋哑之症的效果,只是当日行针时却不慎贴骨,导致药石入髓。所谓是药三分毒,而那游医所开的药方中更是有一味以以毒为药的蝮蛇脂。此药本应用于外敷,想是为了增加功效便减量再配以解其毒性的金银花入药,本可无虞。谁想到竟然不慎入髓,损伤其根本啊!如今,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虽未入夏,可这太阳却已毒辣起来。其实,焦急的只是这挣扎存活的芸芸众生罢了。
“恐我时日无多,你可还愿意娶我为妻。”茗玉直直地盯着太阳!旁边呆站着的沈明白,这是她最后的心愿了。沈是愿意的,当然,他一直也是这样想的。
那是我所能想象到的最美的新娘了,只可惜,我无法描绘给你们看。
或许正是因为她太美了,总无法在这尘世多留片刻。
我们的茗玉终是离开了。
沈有才本该在赶赴京师考场的路上,他也放弃了!转向南下,他多希望这长江逝水能将他也带去茗玉要去的地方。在那一家老少两口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消失了。没有告别。只是随着茗玉的离去!可沈有才明白,从一开始就是他亲手夺走了茗玉的生命。而她对此的回应只是“我不后悔,我依然爱你!”在,那晚茗玉发病,痛入骨髓,她不停地向沈求助,求他结束自己的生命,之前。
沈有才被一经商船队救起,一连昏迷数日。船队顺江而下,辗转多地到达苏州。无处可去的沈有才四处流窜,只是读书人的骨气还是有的,只是这份骨气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
这是富甲一方的刘员外,为商之人眼光向来独到。驾车的马夫尽量让车停得平稳些,他可还没忘记上一次的教训呢。“老爷,这路中间儿像是躺着一人啊?”管家忙探头出来查看情况向刘员外汇报到。刘员外匆匆下车前来观望,可在场的谁都知道他不是打算发善心,只是能够亲眼目睹他人的惨况对他来说似是一种癖好!走近一看,管家认出来沈有才。告知刘员外之前救助他的来龙去脉,本想着放他在此地若能讨份施舍,活下去应该不成问题,也免了带回去让老爷费心了。刘员外挑了一眼管家,并未露怒,却也使得管家退却数步。刘员外再次看向这地上躺着的沈有才,面色憔悴,嘴唇干裂,紧切着对方、剥夺彼此早已干涸的储备。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尤其是一个要饿死的人来说,再怎么样令人怜悯的惨状都不为过。可我们这样一位第二次面临死亡的人,是安排好了一切,甚至不容其他人置喙。严密的发丝恪守着自己形象的最高代表;衣服自是破旧了些倒也不失马革裹尸的气派;最残破的当是那双鞋了,可以看得出来它曾走过很长很长的路。看得出来他早已安排好了一切,最起码要不失尊严地离去,只是他也不曾想到自己会倒在寻找安息之地的路上,这样一个是非之地!对于刘员外的怪癖我们平常人还是看不透的,或许只有刘员外自己知道他每次看着这些人的时候在寻找什么,而这一次他终于找到了。马夫和管家合力将沈有才抬上了马车,掉头奔向城南医馆。不久之后,管家身边多了一个伙计。没错,他就是沈有才,只不过现在我们得叫他沈巍了。在刘员外的有意栽培和支持之下,三年时间不到沈巍已经独当一面,而且深谙生财之道。或许我们可以说‘有财’当年生身父母的愿望至于实现了,可时间过了太久太久以至于我们的‘有财’自己都忘了他们的存在。在后来沈巍迎娶刘员外的女儿,有了如今的沈宅。在此期间,沈曾写过一封信给陈老,言明当初自己不告而别到后来的情形,希望可以得到陈老一家的原谅。只是这封信一直没有回音,他不知道是陈家根本没有收到信呢还是他们还没有原谅自己。直到沈巍婚后一年的一天,大夫给沈夫人诊完脉领完赏刚走到门口就遇见了有些神伤的沈巍。“沈老爷,在下给您道喜了,夫人怀有身孕已月半有余了。”沈巍有些不知所以,刚刚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些,可手里的信却攥的更紧了。恍惚间,已堆起满脸的笑容走进后宅去了。沈亲自回刘府报喜,还精心准备了庆祝晚宴,尽力做到让所有人满意,让自己现如今的妻子满意,让刘员外满意。我们不能说他所做的都是另有所图,只是我们都清楚那并不纯粹。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封信,没错,就是来自陈老的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