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坐到座位,看到陈木木正盯着黑板,我看到他的左手,戴着那条红色的手链。
物理老师正在讲题,一个个人举手回答,我推推陈木木,上呀,上呀,陈木木一拖再拖,下一个,下一个,我在旁边疯狂吹嘘,这个手链百试百灵,答案肯定正确。陈木木连连摆手。
物理老师再一次问:这一题谁来回答一下?
我一下举起了手,全班刷的看向了我,我尴尬的指了指陈木木,老师,他说他会。
陈木木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连说,他刚刚在下面讲的挺好的。他硬着头皮,只能站了起来,还没说话,脸就通红,结结巴巴的讲完了,但思路肯定还是不错的,不然物理老师也不会连连点头了。
看到物理老师赞许的目光,他激动的拍拍我,这手链真的有用诶。
有了这个东西后,陈木木一下子像变了一个人,上课积极多了,头也抬起来了,都敢跟我大声开玩笑了。
我一直觉得不可思议,那其实只是一串普通的手链而已,我只是想让陈木木能有点自信,勇敢的面对生活,可我没想到差别会这么大,敢抬起头来的陈木木与之前的七号男生相比,像是体内住进了神灵,原来自信,可以让一个人变得这样耀眼,只一个瞬间,就从腐草荧光变成大日星辰。
我惊讶于陈木木的变化,更多的是惊喜,他本来就不是很糟糕的男孩子,剪掉头发,抬起头来的样子也像个朝气蓬勃的少年了。他本来就是故意压着排名的,这下子更是蹭蹭上涨,长期盘踞第一名的位置,我想,如果这样,他该能去很好的大学吧。
可显然不如我想。
陈木木在一天大早闯进教室,神色慌张,头发凌乱。他抓着我说,手链丢了,完了,我什么地方都找遍了,但它就是找不到了。
我看着现在的陈木木,神情无助,带着哭腔,仿佛又成为了当初我第一眼见到的那个黑瘦少年,丢了一条手链,竟如抽干了他所有生命。
我甩开他的手,大声跟他说,只是一条手链而已,丢了没事的。
他沮丧的摇头,你不懂的,没有它,我不行的,我一定不行的。
他趴在桌子上,像是被拆去骨头的软肉。我说什么都不听,我也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了。
接下来这几天,他真的就变回了那个畏缩的少年,再也不敢抬头看黑板,我看到老师的眼神有好多次扫过来,他们想让这个得意门生与他们交流一下,但他们一次也没收到反馈。
于是我们这个角落,再入阴霾。像是外面初冬的风,干燥寒冷的不停刮过我们的脸,我们被一道道刮伤,但都沉默不语。
圣诞节前几天的那个星期五放学,轮到我值日,陈木木执意要留下来帮我,原本是三个人的,但另外两人都推脱有事溜走了,于是我们两个人默然无语打扫。
搞完时,太阳已经落山了,我们一起走路回去,从我们学校到坐车的地方,有一条很长的小路,还要经过一条铁路。
在小路的一段,我们再也不能往前走了,前面被几个打扮花哨的少年拦住了,那几个有几个我眼熟,都是学校里的少年,整天上网,混个毕业证而已。
那几个人盯住我们,互相说了些什么,一个人被推了出来,那人笑骂了一声,贴近了我们。
那少年勾住陈木木,有钱吗?
陈木木说,有。
然后很自觉的把钱掏了出来,那人接过钱,可能没见过这么配合的,愣了一下,然后一甩头,你可以走了。
陈木木往前走几步,又看看我。
那人又看向我,有钱吗?
我说,有。
然后就这样对视了几秒,或许是感觉到了尴尬,他又问了一句,有钱吗?
我说,有。
那你他妈拿出来呀。
我说,不给。
周围嘘了一声,那人可能感觉失了面子,在兄弟面前挂不住,周围看看,见陈木木走一步回头看一步我,骂了一句,不关你事,快滚。然后又看向我,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了,有钱吗?
我站的近,所以看的很清楚,他边说边抽出来一把刀,那是随处可见的折叠水果刀,发出明晃晃的光。
他挥舞了两下,想增加自己的气势,我一巴掌就打了下去,周围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劲的起哄,他一下子怒了,甩甩头,就作势要刺。
但他没有刺中我,因为毕竟也是没成年的小混混,并没有要真正置人于死地的凶狠,他的挥刀更像是歇斯底里的恐吓;也因为陈木木抓住了那把刀,他的双掌抵住了刀刃,把刀夺了下来,鲜血从他掌间涌了出来,他胡乱挥舞着刀,划伤了那人的一只手臂,那人吃痛的退后了好几步,捂着伤口看着陈木木,陈木木喘着粗气,大喊着,你们谁敢来?眼神颇有杀气。他显然吓得不轻,无论行为还是语言,都毫无章法可言了,在他看来,这真的是要命的时候,可他还是挡在了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