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雨静脸上被刘芳霞抓出数十道血口,皮肉外翻,血迹淋漓,像被千万只乌鸦啄过的尸体。
胡民建到底没能同刘芳霞一刀两断,原本打算给刘芳霞的两百万,给了沈雨静,他倒是和沈雨静一刀两断了。那个毁了容的女人带着钱回老家去了。后来胡民建去找医生打听过,沈雨静的脸有办法治,但或多或少会留下点痕迹的。
所以胡民建这段时间很郁闷,家里的黄脸婆离不了,外边的小娇妻反而没了。就算再找,那样的脸蛋,那样的身材,也要花不少功夫的。他想找个地方发泄,托人找到了宋明虎。
胡民建看到对面的人是文则力时,他觉得,自己该要转运了。因为在瞌睡最狠的时候,老天给自己送来了最舒适的枕头。
胡民建腰间挂着三层肥肉,看起来比文则力壮实多了。但按照胡民建日常那种玩法,这身肉都是虚的,脚步也不实。猪看多了,自然也能分辨出好坏来。文则力打了这么多场,算有点眼力了。他估摸了下,自己要不了几个回合就能击倒这个虚肿的对手,但显然他不能这么做。
不待裁判敲锣,胡民建便向文则力冲过来,看起来声势颇大,嘴里也不闲着:“妈的,老子锤死你个杂碎。”文则力不说话,也不反击,他只躲避着,严格遵守着游戏规则,在合适的时机,会让胡民建拳头打中一下。拳头打在身上火辣辣疼,但文则力心中更像撕裂一般。“这只是份工作。”文则力心底对自己笑了笑。“一份工作而已。”
胡民建开始气喘吁吁,拳头软了,嘴上还是不饶人:“我,我他妈,打,打死你,不单打死你,你家那小,小杂种,我也,也要弄死他。”
听到胡民建骂文小斌,文则力眼中掠过丝阴狠,但很快,他握紧的拳头就松开了。他觉得,三万六比较重要,比自己出这口气更重要。他觉得是时间了,胡民建一拳打在文则力鼻子上,鲜血横流。文则力倒在擂台上,等着数数。但在裁判开始喊之前,胡民建冲过来,一脚踢在文则力脑袋上。胡民建显然没有停止的意思,拳打脚踢地上已经渐渐昏迷的文则力,他对拉开他的裁判吼道:“我加钱,加十万,让我继续打,我加钱,我他妈加钱。”
我与文则力第一次碰面时,他半死不活躺在擂台上。六月十六日晚上,我与同事端掉一处活跃在小城的地下拳击场。
我把文则力送到医院,然后我从医生那里,知道了文则力身体上的一些情况。文则力一醒就坐起来扯掉身上针头,他说,警察同志,我不能待在这里,我家里还有个三岁的儿子,我要回去,我认罪,我知道我有罪,但你能先放我回去吗,我求求你。
我抓起帽子,对文则力说,你就在这里休息,把你家地址给我,我把你儿子接过来。
见到文小斌后,文则力平静不少,父子俩说了些话后,我让护士把文小斌带出去玩。我问文则力,这边医生跟我讲,你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文则力的病已经没得治了,他的鼻子常常流血,不单在地下拳场被打的时候,有时就算走着走着,也会突然流血。
文则力笑了一下。“知道。警察同志,我能请你帮个忙嘛。”他的眼神有些躲闪。“不情之请。”
文则力把他用命打拳换来的三十一万八千六百块给了我,他说他不想自己死后小斌被送到孤儿院去。所以他拼命攒钱,想给小斌找个愿意接纳他的家。他请我帮忙找,他觉得我人脉广,一定能找到好人家的。其实我也不过是个警察罢了。我问小斌的妈妈哪去了,文则力又笑了笑,没有说话。我觉得我无法拒绝文则力。
那天我回去跟老婆商量了下,决定我们来收养小斌,因为我觉得我也不敢保证小斌到了别的家庭一定不受委屈。那段时间,我老婆刚给我生了个女儿,我特别能感受到文则力的感受,当女儿出生时,拉着她的小手,我觉得我能为她做任何事。
文则力出院后,我一家三口跟他父子两人一起去了复兴游乐场,算是庆祝吧。我老婆也喜欢小斌,因为小斌会把我老婆给他的糖果分一大半给我的女儿,尽管我的女儿还不到吃糖的年纪。
我们玩完碰碰车后,要去买甜筒。
“爸爸,你的鼻子又哭了。”文小斌突然喊道。
文则力擦掉鼻子上的血,摸着小斌的小脑袋:“还记得爸爸一直说的嘛。”
“当然记得,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