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天前,妇人的身体出现了即将崩溃的征兆,她的胸口隐隐作痛,她的肩膀开始麻木,她的记忆开始衰退,她的精神逐渐萎靡,病魔悄悄地入侵她的身体深处了,毁坏她的大脑和四肢,那些传输血液的血管也即将破裂了。
我正在等待着妇人的死亡。
从天空看去,我能发现河面还残留着一些薄冰。薄冰下面是一片绿色的死水,一点动静都没有,那些可以冻伤任何一个凡人的冰水,那些足以让人迅速死亡的冷的气息,都不足以让妇人停下匆忙的脚步。她正来到这个是她死亡之地的河流,当来到河边,才发现河流没有一点动静,整个河面仿佛一面镜子。
妇人来到了河边,河面周围漂浮着一片雾气,隐没在雾气当中的树木,仿佛死神一样,矗立在河边,怜悯地看着妇人。
我甚至有一点怜悯这个妇人了。
妇人来到河边,到了洗衣服的水泥板上。那块水泥板不算很长,像一块棺材延伸到了河里。
妇人走到水泥板上,弯曲着身体,准备将衣服从木桶里面拿出来洗。水泥板发出呜咽的声音,像哭泣声,又或者是河水不断地冲击水泥板发出的声音,那些声音飘荡在空中,不断地重复着。
妇人开始洗衣服了,她洗衣服同时还唱起了歌。也许是古老的歌谣,又或者是父辈留下来的催眠曲,总之很好听,像百灵鸟的歌声一样好听。她弯身洗衣,将衣服平整地放在水泥板上,拿出棒槌来对着衣服锤来锤去。水泥板发出更大的响声了,砰砰砰,像子弹从枪口爆发出来一样的声音,非常地响亮。
河流在妇人不断地锤衣服的过程中,不断地掀起一层层的波浪。那些波浪如音乐一样荡漾,发出细微的吞咽的声音,如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发出呓语,没人能理解这其中的含义。
风突然来了,无声无息,云被吹开了一点,变化多端,雾散开了一些,四处飘散。阳光透过云雾照射到了河边,清晨的第一缕曙光照射了出来,从东边的天空。那些遮蔽阳光的雾是似乎是死亡前的一种征兆,她似乎并不知晓这一切,依旧专心致志地洗她的衣服,偶尔抬头看一眼天空。
突然,她似乎也明白了一些什么,朝我所在的方向看去。我没有形状,没有气息,没有声音,她一定看不到我,不管有没有雾气遮挡,她都看不到。妇人朝着我所在的方向看了一会儿,目光还停留了下来,随后,她的眼睛里竟然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妇人似乎看到了我,那惊恐的眼神长时间地看着我,让我无处遁形。终于,她突然说出了一声让我浑身颤抖的话。
“是不是你,你是来找我的,我知道,你再怎么躲藏也没用。”
听了妇人的话,我不知道如何回应,我为之前的好心感到后悔了,想朝着云层的更深处躲藏,依然毫无用处,她还是朝我这边看,甚至忘记了洗衣服这件事了,突然停下手里的棒槌,任凭水泥板上的木桶倒掉之后,里面的衣服跑了出来,流到了河里,渐渐地被河水淹没着。在妇人楞了的一会儿,一件两件三件,一共有三件衣服淹没到了水底,消失不见了。
“你不用说话,不用躲藏,也不用暗示,我知道你就在那里。”
这是妇人的话吗?她是在和我说话吗?为什么我感觉她知道我在此处看着她,就像她很久以来就知道死神无处不在。
衣服沉入到了水底,过了一会儿后,原先有一些波浪的河水现在已经恢复平静了。
妇人在和我说话,我不能毫无表示,便在天空中打了一个闪,没有雷声,只有闪了一下。正在抬头看着天空的妇人被电闪给闪了一下,太刺眼了,她遮住了眼睛,随后低头看了一下一侧的木桶,才发现木桶倒掉了,里面的好几件衣服都不见了。妇人像是做错了什么一样,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哎呀,我的衣服呢。”妇人无助的喊,朝着平静的河面喊。
清晨的河流是平静无比,尤其是寒冬腊月的河流,简直就是一个冰窟,里面的鱼儿和无数的生物都在冬眠,那些在水底漂浮的水草此刻却毫无动静,河面上漂浮的只有妇人的喊声,一阵又一阵。
妇人看着在河面上漂浮的木桶,快要朝着更远处漂浮而去,她急匆匆地拿着棒槌将正在远去的木桶给捞回来。木桶里面还有几件衣服,它们的重量足以让木桶继续沉下去。很快木桶便在妇人的捞取下逐渐地回来了。妇人看见了木桶里丢失的几件衣服,便明白了一切。
“啊!我的衣服丢了,衣服到哪里去了?”妇人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又疑惑地四处看着,没发现一点有人走动的动静,甚至连一只动物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