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县教育局财务股的姚股长和陈校长是老相识。姚股长是县大院长大的官宦子弟,算得上是我们县当时当之无愧的“衙内”,而陈校长是苦命出身,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农民,不过他俩是大学同寝室的同学,后来又一同回县里进入教育系统工作,因此关系一直不错。
因此,陈校长的首要拜访对象就是姚股长。来到财务股股长办公室门口,陈校长轻轻地敲了敲门。
“请进。”里面传来一阵低沉的男中音,陈校长听得出来这是自己的老朋友的声音,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感觉有些紧张。
稍稍平复自己的情绪,陈校长推门而入,面带微笑地出声道:“姚股长,别来无恙啊。”
“老陈?你怎么来了?”听到陈校长说话,原本一脸严肃地低头工作的姚股长先是一愣,旋即陡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站起来招呼道:“快坐快坐!哎呀,你可是大忙人啊,下面的工作千头万绪,怎么还有空跑到我这儿来啊?”
“老姚,不用泡茶了……今天,我是有点事来问问你的。”看姚股长在柜子里翻茶叶,陈校长赶紧苦笑着说道。
“喝茶又不妨碍谈事情,尝尝,新鲜的龙井,前两天刚从老爷子那里顺过来的!”姚股长却不为所动,慢悠悠地沏了壶茶,给陈校长满上,自己也续了一杯。陈校长没奈何,表过谢意,也就接了过来,喝了一口,佯作享受道:“好茶!”
“嘿嘿,没错吧?”姚股长笑了笑,旋即终于想起了什么似的拍了拍脑袋道,“哦对了,你刚刚说有事情是吧?说说看,陈大校长找我有啥事啊?”
见姚股长这么说,陈校长也就没有顾虑,当即把老郑的事情给说了一遍,一边暗暗观察姚股长的面色,见后者表情似乎没什么变化,陈校长也就稍稍安心,最后谨慎地试探问了一句:“老姚啊,你跟我透个底,咱们教育局现在究竟能不能拿得出十万块钱把这事儿给解决了?”
姚股长听到陈校长这么发问,犹豫了一下,半晌,终于叹了口气低声道:“老陈啊,我跟你说实话吧,县委新上任的那位好大喜功,一心一意要把咱们县的经济搞上去,县里教育这一块的经费几乎是被拦腰斩半了啊!今年,别说你们老师的补恤金了,就连下面好多乡村学校的老师的基本工资,我们可都快发不下去了呢!”
听到这话,陈校长不由得一惊,他虽然知道县里新任的书记是一位年轻有闯劲的官场新贵,但却没想到这位竟然敢如此大胆地降低教育经费去搞经济。
“这,这不是和国家振兴教育的方针背道而驰了吗?”陈校长的政治敏感性显然是远远不如面前的这位的,思想也更为陈旧一些,当即有些心急地说道。
“有什么办法呢?按那位的说法,就是只有经济上去了,才能根本上解决教师待遇低下的问题。这个思路倒是没错,但是凡事也得讲个循序渐进吧?他这样搞,是容易把整个教育系统搞出问题来的……咳,老陈,这话也就我们之间聊聊,出去了可别乱说啊,要不然咱俩可都帽子不保。”
听完这话,陈校长的脸色顿时一团死灰,他最后一次带着一丝希冀问道:“真的一点儿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吗?”
“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就算你去找张副局长,他肯定也是找个借口把皮球踢还给你。老陈,我劝你一句吧,这事情你就别操心了,回去好好跟家属说说,这种事情嘛,无非是安抚安抚就过去了……”姚股长接着建议道。
陈校长失望地站了起来,跟姚股长告辞之后就直接推门出去。
陈姨在大厅里等得坐立不安,见到陈校长终于回到,而且脸上很不好看,心里就不由得一堵,赶紧上前问道:“陈校长,咋样了?”
陈校长没有说话,径直走到沙发旁拿起了自己的包,这才声音疲惫地说道:“走吧,这钱今天是拿不到了。”
陈校长也铩羽而归之后,陈姨消沉了好久,觉得这笔钱无论如何是拿不到了。她甚至已经联系了自己的表亲,打算跟他们去广东打工,这样至少可以供自己的孩子继续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