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换作男装易容后,我行走在大街小巷之中。各处喧嚣,远比在楼台上看的真实。再没有人非对我毕恭毕敬不可,我也不用时刻自持身份。大半年的时间,我都在四处尽情游玩。只是时间久了,我也想起我的母亲来。虽然她陪我时间极少,可她也是我唯一的家人。
初见安远,正是我一生当中最狼狈的时候。
那时我在外也快要一年了,早就把玩耍的心收了,暗暗体察起民情来。渐渐得罪了不少人,靠我自身的武艺还可以应付。谁知有一天还是失手了,被一大群人围攻,幸好安远冲进来帮我一把,我才得以逃脱。
就这样我们结伴而行,专替人排忧解难,扫除冤屈。我们年纪相仿,一直以兄弟相称,我们也很有默契从不问彼此的身份,
安远自幼博览群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和他一起研究学识真是件十分畅快的事情。他游历过不少地方,见识广博,每次他谈起各地的风土人情,我都十分向往,很想也去他说的地方去游赏一番。
闲暇的时候,安远总喜欢拉一把胡琴。曲调时而柔和流畅,时而跳跃有力,有时却深沉而悲戚。每当这个时候,他的眼神总会飘向我看不见的地方,深情又哀伤。
我知道他有心事,有一次遇见下雨我们煮酒畅谈,安远喝醉了。我照顾他躺好了,却听见他含糊不清的话:“梦寻千百回,伊人魂不至,奈何身错影,黯然向黄昏……”我寻思许久却不解其意。我从来没问过安远,他也没有提起。
听久了他的琴声,我心中某个地方变得柔软。虽然我该有这样的奢望,但是真有一个感情强烈的人对我难以忘怀,不知该多好。可是在他眼前的我是个男儿,就算我对他倾心,我想他永远也不会对我产生那种情怀。
在我渐渐也有了小女儿情怀的时候,我再次陷入险境。我意识到他们是冲我而来的,招招必杀。我们寡不敌众,于是我叫安远快走别被我连累。然后我受到重创,失去了意识。
想起那个恨不得一掌打死我的人,我的心变得极度寒冷。幼时的我可以清楚的觉察到别人的不满,却总是猜不到原因。我望见他们对我们母女的恭顺,却也能看见他们眼里深处的不甘,他们以为我一定死了,却不知我还活着。
我受伤以后,安远带着我逃离宅子,那群人紧紧追杀我们,后来安远闯进了一片林子,他们才离去。天亮的时候,我们置身在一片梅林中。眼前一片绚烂,山连着山,远处近处全种着梅花,如云锦一般团簇于山间,绝色妖娆。
安远坦然为我疗伤,我的心却不停的颤抖,他已经知道了我是女子。一直等到我的伤痊愈那天,我去掉面具,再一次换回女装站在安远身后。他欣长的身影映着花色,英气逼人。我喊他的时候,不禁有些忐忑:“安远,是我……”
他转过身那一刻,我分明看见他眼中的激动狂喜,之后就变成了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所有情绪在他脸上百转千回,最后他一把拥我入怀,低声喃喃:“鹿儿,原来你就在我身边,我找了你好多年!”
很多时候,我们就在梅林中漫步,或是静静听林中拂过发丝的风声。兴致极好的时候,安远喜欢弹着胡琴,看我在花丛中翩翩起舞。远处梅花瓣在我们身后扬洒着成了漫天的繁华,安远是那样温柔多情。如果说地老天荒在那一刻就开始的话,我希望自己这一生都不放过一分一秒。
只是缠绵的时候,我常听见安远在呢喃:“鹿儿,再不要离开我……”每一次我都答应他:“好!”可是我知道,我的允诺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而安远口中的鹿儿也绝对不是我,我只是他眼前的幻影罢了。就这样答应了他,让他错认了我也好。
我时常看他熟睡的脸庞,多想就这样陪他一辈子,就算是个幻影也好,可这终究是我的奢望。当我的身体出现了异状,当天际飞过玄金鸟的时候,我知道自己非走不可了。
那一天,我拉着安远的手站在梅林最高处。我对安远说:“如果有来世,我也能遇见你就好了!”他笑道:“管它来世作什么,我只要今生与你相伴!”我也笑了:“对,来世的人有来世的活法,今生就给他定了,岂不是对他太不公平?”安远点头,在拥我入怀。
夜深了,我再一次看他的脸颊,心中默道:“安远,来生我不能承诺你,可怜今生我也不能伴你。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选择你,可惜我的命运不允许。对不起,安远,今生和来世你都忘了我吧!”我带上安远的胡琴,就再不回首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