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生平第一次,她旷课了。回到自己的小卧室,锁上房门,趴在床上,任凭身体陷进柔软的床垫里。她感到筋疲力竭。
马哲“骚扰”女同学,尽管“骚扰”这顶帽子戴在他头上实在大了点儿。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只是跟几个男同学打赌,那几个人说他找不到舞伴。他个子矮,长相——还算过得去吧(要是再长高十厘米的话),成绩永远是三百名开外。
但马哲有这份自信,他跟人打赌说没有他约不到的女生。于是有人让他去约小瑾:“你要是能约到她,我把自己的鼻子咬下来!”
“行,”马哲当即点头,“我要是约不到她,我把你鼻子咬下来!”
“行,一言为定!”那打赌的男生兴冲冲地等着看马哲咬鼻子。
当姜琳扯着耳朵把马哲从座位上拉起来时,他正在心里回忆着小瑾刚才的身姿。她像一头受惊的小鹿一样从马哲身边逃走,让马哲觉得心里发痒——同时耳朵发疼。
“你给我起来!”姜琳怒吼着。
马哲顺着姜琳的力气站起来,嘴里痛叫:“哎,疼疼疼……”
八班的两个男生伸手拦姜琳:“你谁啊?上我们班……”
“滚!”
八班人全被姜琳的气势吓住。马哲哀求:“你先松手,有话好说!疼——”
“好说个屁——跟我见校长去!”
“你先松手,你裤子拉链开了!我都看见了……”
姜琳下意识地伸手去遮掩,这才意识到上当:“我他妈穿的校服——哪来的拉链?”
马哲已经趁机逃离魔掌,但是门口有三十多人等着他,押着他到校长室。
这原本不是一件大事,坏在马哲不该去招惹小瑾。没人愿意听马哲解释——一个三百名开外的男生就应该对第一名的女生望风而逃,用姜琳的话来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以为是‘铁达尼号’?”
小瑾的妈妈亲自跑到学校兴师问罪,全校老师兵合一处集体声讨马哲,马哲的爸爸——某大学副教授,当着校长的面打了儿子两个耳光。
最严重的是,小瑾不想来上学了,即将成为本校有史以来第一个高考女状元的小瑾!校长、老师、同学、妈妈、球球轮番上阵开导她。
“你是妈未来的希望!”妈妈说。
“马哲已经通报批评了!”校长说。
“怎么能让一只苍蝇坏了一锅好汤?”老师说。
“他要再敢看你一眼,我不把他脑袋揪下来!”姜琳说。
还是球球说的最好,它说“汪,汪——”。小瑾把球球搂在怀里,感到世界上只有这么一个生物能理解自己。
小瑾终于又回到了学校,并且在第二天的月考当中又考了全年级第一名,超出第二名白茗洲三十多分。大家都很高兴小瑾没有受那件事的影响,妈妈买了一件介于黑色和白色之间的礼服给小瑾——已经没有形容词能说出那是一种什么颜色。
小瑾倒是不在乎了,穿什么都无所谓吧,通过这么惊天动地的一闹,男生们更对她敬而远之。距离舞会还有两天,晚自习时学校派出老师在体育馆教大家学跳舞,每个同学都必须学,因为上级领导要来检查的:“五四运动”都100周年了,青年岂能连跳舞都不会?
只有小瑾坐在一边背书。她是个例外,校长特批,就是鲁迅活过来也拦不住小瑾读书。小瑾偷偷看跳舞的同学。他们真笨,小瑾早就看会了,他们还在互相蹬鞋踩袜子。白茗洲跟云婷果然是一对儿,像一双象牙的筷子,真漂亮。听见姜琳喊“再敢踩我一脚,我踢死你!拿我当自行车呢?”,三百多人都笑了,连体育馆的地面都跟着抖。小瑾也“噗嗤”一声笑出来。这是她几天以来第一次笑,她真羡慕姜琳。
小瑾悄悄从体育馆出来,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不想再看书了,心中出奇的安宁,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天上亮闪闪的几颗星星。小瑾小声背了一句:“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身后有人轻轻咳嗽一声,是马哲!小瑾赶紧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