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什么?”
“Iwannasayonelastgoodbyetotheoldplace.”他缓慢又磁性地说。
我想跟这个老房子做最后的道别。
林嘉突然湿润了眼眶,隔着桌子抱住了陈恒信。陈恒信一下子怔住了,很僵硬,但却没有推开激动的林嘉。
酒足饭饱,陈恒信回到家,走去阳台吹风散酒气。夜晚依旧很安静,可是陈恒信没有像往常一样放松,心里空空的,仿佛在期待被什么东西填满。他嘲讽地想,懂得寂寞了,是个好现象。他觉得这夜景仿佛变了,放眼望去整个世界被黑暗笼罩,但夜空中繁星点点,正如星星点点的希望。
有些什么,正在悄悄发芽。
“小陈,今天辛苦一下,加班把后天出庭要用的资料整理好,虽然是民事案,也得打紧精神。”李晟路过时对陈恒信说。
陈恒信叫住他,“老板,上次提的刑事案褚薇接手了吗?”
李晟停住脚步,“没有,我在跟进着,怎么?”
“让我试试吧。”
李晟挑眉,把手拍在陈恒信的肩头上,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但足以说明一切——宽容、信任、鼓励。他说:“跟我来办公室取资料。”
晚上忙到很晚,但很充实,陈恒信对后天的官司有着必胜的决心。直到忙完才察觉到肚子很饿。他起身穿上外套,回家。
赶上最后一班公交,陈恒信刚上车就开始打瞌睡,迷迷糊糊听到到站提示音。他伸了一个懒腰,下车。下车的一刹那,他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红色的,小小的,在人行道的另一边朝他挥手。橘色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看不清眉眼,却也知道那人正洒脱地朝他笑。心中一暖,久违的感觉,让饿着的胃也舒服了一点点。
他未曾发现,自己嘴角正渐渐漾起微笑。但微笑舒心了一秒,下一秒却僵硬在嘴角。
林嘉!
对面的林嘉只顾着跟陈恒信打招呼,想从人行道跑过来,没有留意有车驶来,人行道的指示灯是红色的——5、4、3、2、1。像是最后的倒计时,无声的暗示着什么。
陈恒信脑子是空的,潜意识里,他往林嘉的方向冲去。
轿车疯狂地摁着喇叭,林嘉急急停住前行的脚步,轿车呼啸而过,带起一阵风。林嘉嘴上埋怨:“啊,怎么开车的啊,走人行道连车速都不减。”
陈恒信跑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往路边带,脸上的表情已僵硬到严肃。
林嘉被他的表情吓到了,于是第一次在他面前低下了头,默不作声。
陈恒信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心脏和太阳穴狠狠跳动,跳得他异常烦躁,抑制了好几次,终于还是爆发:“你过马路知不知道看车?!五秒都不能等吗?如果刚才被车撞到了,以那种车速,你直接玩完!”吼到最后都破音了,仔细听,还会听出一丝颤抖。
她哭了。在他吼她的第一句开始她就控制不住地流泪。再也不忍了,她抱住他,把脑袋埋进他的怀里,“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他被她的拥抱搞得全身僵硬,下一秒却伸出右手,粗鲁地扣在她的头上,揉揉她的头做出安慰,声音粗哑:“别哭了,林嘉,都过去了。”
陈恒信最后看了一眼这条人行道。1年前,诺诺在这里发生车祸当场死亡,肇事司机逃逸,至今未追查到。
1年前,他感觉到世界扑面而来的全是绝望和丑恶。最亲爱的人离开了,最应该定罪的人却逍遥法外。1年内,他感受着邻里街坊、上司同事给他的温暖和照顾,心却始终捂不热,冰冷沉寂,内心深处像是汪洋海底,一丝波澜也无,一丝生机也无。1年后,他一点点,重新打开了心里的闸门,让自己从深海里浮上来喘息,与这个世界握手言和。
“林嘉,谢谢你。”
林嘉从他怀里慢慢伸出脑袋,满脸泪痕,眼睛里还有泪珠打旋,她的眼神里充满疑惑,狼狈却可爱,坦然而不设心防。
陈恒信倏然笑了,眼睛弯成月牙,用大手粗鲁地蹂躏她的头发,最后还弹了一下她头顶竖起的乱发,“呆毛。”然后两手揣在西装裤口袋里,转过身慢悠悠往前走。林嘉搞不懂情况,但还是慢吞吞跟在陈恒信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