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是我第一次参加华人活动,就对这个乌泱乌泱人潮涌动的,端着酒杯拍马屁的,搭讪的,吹牛的,说三道四的聚会没有一点儿好印象。
那是我第一次写华人活动的稿,也是最后一次。
我把稿子交给主编,青梅马上来微信质问我为什么不先把稿子给她看,我说我看过你发的朋友圈,错别字连篇,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把稿子发给你没有意义啊!
从那之后我们便开撕了。
在群里公开相互怒怼,即使参加再高逼格的活动,也都拿出最难看的脸给对方看,我和我的男女闺蜜们说过她,她也没少在别人面前骂我假装纯情和有精神洁癖。
当然红姐并不知道我们的过结,否则红姐一定会当场暴打这位“青霉”女士。
27杯啤酒送到了每位客人面前,却没人去碰,最上层的白色泡沫越来越稀薄,越来越少,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要错过生啤这个最好喝的时机。
我继续观察他们。
男士们有的人西服革履,有的人朋克扮相,女性只有3人,青梅穿着白色衬衫和深紫色筒裙,另外两个女人穿着森女系服装。
最有气场的一个男人坐在青梅旁边,头发抹的锃亮,眼睛炯炯有神,穿着最笔挺的西装,系着最高档的领带,所有人中只有他一人泰然自若,气定神闲。
“全体起立!”青梅用日语突然喊了一句。
大家齐刷刷站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急忙朝红姐看,红姐正把鸡块儿一个个往油锅里放。
于是我一边往蔬菜上挤沙拉酱,一边偷偷看他们。
“预备-开始!”青梅一声令下,所有人笔直笔直站在原地,唱起了听不清楚是什么词的歌。
“啊?红姐,红姐,他们不是搞什么邪jiao吧?”我紧张得心跳加速。
“啊哈哈哈哈!你在日本公司没开过晨会吗?这帮妖怪每月都在我这儿搞一次夜会。齐唱社歌,这是日本企业文化啊!据说这个传统能提高企业凝聚力呢!还有的公司做广播体操,TMD幸亏这帮妖怪不在我这儿做操,要不然真是群魔乱舞了。你看着,一会儿还有好戏!”
社歌结束,油头锃亮的男人开始讲话,说出来的日语速度很快,就像嘴里含着东西一样发音还一点儿都不清晰,日本人可能听起来不费劲,但真是难为青梅这个中国人了。
油头男讲话时所有人都低着头,讲了大概两分钟,大家在青梅指挥下终于拿起了啤酒杯。
看得出,有些人并不喜欢喝啤酒,甚至可能还有人不能喝酒,有几位面露难色,但不得不抿上几口。
青梅再次下令,所有人又齐刷刷坐下了。
我开始为他们上凉菜。
红姐正为炸鸡块儿摆盘。
客人开始小声聊天,没一个人敢大声说话。
菜不停被我端上桌,可他们吃饭的速度和我上菜的速度不成正比,已经到了几乎再也摆不下的地步了。
“您们趁热吃吧!一会儿还有更好的菜呢!”我端了一盆西红柿蛋汤,实在找不到放的地方,于是对油头男说。
油头男还算不错,嘴里连声说着对不对对不起,手里为我挪出了放汤的地方。
“腰-西-”油头男突然站起来,走到店门口最宽敞的地方。
其余的人也都陆陆续续站了起来,竟然在店里排起了队。
打头的人是位朋克男,脖子上挂的大粗金链子闪闪发光。
他噗通一下跪地上了。
“对不起,这月没能完成给自己制定的营业额。”
“混蛋!”油头嘎嘣脆骂了一句,也就在骂出来的瞬间,狠狠扇了朋克男一个耳光。啪!
“我的天啊!红姐!怎么办啊?”我感觉自己都快被他们吓出心脏病了,该不该报警啊!
红姐正噼里啪啦颠锅炒青菜,对我和客人置之不理。
这就是锦3丁目,除了小姐,老头儿,混混,变性人,也有虐待职员的社长和忍辱负重的员工。
他们排着队等待,等待着下跪和挨打。
一个女孩儿在跪下前就哭了,她说她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快点儿!你不能例外。”站在油头男旁边的青梅厉声说。
女孩儿跪下了,没想到这回不是油头男而是青梅狠狠扇了女孩儿一耳光。
我总算知道青梅为何在华人圈里骄横跋扈了,原来她做着这种工作,在日本公司是个小头目,还理直气壮动手打骂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