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听着那远去的马蹄声嗒嗒的跑远,他又喊了几声,一直到那马蹄声再也听不见,他无力的喊了几声,觉得嗓子发干,声带撕裂般的疼,最后,他只好放弃了,他把头伏在自己的胸前,哭了起来。
哭够了,他擦干了眼泪,再抬起头来,看了看天空,白鸟座的大半已经被车顶挡住,只有最后一颗星还能看见,那是白鸟座最暗的一颗星,他看着那颗星,心里似乎还在对那个要消失到车顶的星座做最后的挽留,他感觉到这种挽留和对那个陌生的骑马人的挽留一样无力。
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内心一点一点的平静下来,他想,也许,自己真的就要死在这里了。
他放弃了抵抗,静静的躺在车里,把手中的工具放在一边,伴着两具尸体,看着天,静下来以后,他又感觉到了疼,浑身疼,而且,口也开始渴了。
他又感觉到了尿意,这次,他没有控制,就直接尿在了裤子里,当那一股热流顺着大腿根往下流的时候,他感到了那一刻的绝望,仿佛那里面流出的不是尿液,而是他仅存的一丝希望。
他想到天一亮,太阳出来,旁边的两具尸体就会招来大量的苍蝇,然后腐烂生蛆,自己的身上有那么多伤口,腐烂的尸体会流出发臭的血水,污染伤口,然后会感染、发热、败血症,最后高热昏迷,死去。
想到自己就要死在这样一堆臭肉里,他心里不免难过,但随后又释然了,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还怕什么呢?
他喃喃自语:“倒是不怕死,只是怕死不了,等死是真难受啊。”
想着这些,他心里慢慢的坦然起来。
“管他娘,先睡一觉再说吧。”
他想着这些事,闭上了眼睛,虽说心里还是很乱,但也没有别的办法。
也许,还不至于那么惨。
他想到了一则新闻,地震中的一位老人,在地下被压了二十天,最后获救。
他想着,自己还年轻,大不了渴了喝点人血,饿了吃点人肉吧,也能挺个十天二十天的吧。
想到这里,他觉得不能睡,趁着有力气,应该再干一点,
他又一次拿起了小撬棍,虽然胳膊酸痛,浑身剧痛,但他还是一下一下的砸起那块塑料仪表盘来,他想,把这块仪表盘砸烂,也许就能找到别的地方把那根钢梁撬开了。
“是不是应该先趁着他们没臭,我先吃点呢?”
他自己问自己,随后又自己回答自己:“一会儿再说吧。”
他觉得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这时候他还是不想去吃人。
“饿死人的时候才会人吃人呢,我还能挺一会儿。”
他自己和自己说着,一边说一边用力的砸着。
那黑塑料很厚,而且越来越厚,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把上面穿了一个一个的孔,然后,又把一个一个的孔连起来,最后,这些孔变成了一道人工的裂缝,他用力往上一翻,一大块黑塑料板被他翻起来,他用力的折了几次,塑料板没有被折断,像翻开的书页一般在那儿立着,他看到了下面,下面的钢梁并没有接头,也没有可以下撬棍的地方。
但他看到了自己的腿,他的腿紧靠着那具尸体的腿,裤子破了一个大口子,白色的腿祼露在外面,上面全是血,在腿根部外侧,一把刀扎在里面,那刀有着一把黑色的刀柄,伤口边缘的肉向外翻着,皮茬发白,刀和肉之间是凝固的血块,血已经不流了。
他再次忍着痛慢慢的弯下腰,用力的把手伸进自己刚打开的洞,想伸手把这把刀拿掉,但是几次都够不着,弯腰的时候撕扯着他的锁骨和腿部肌肉,每一下撕扯都是让人绝望的疼痛。
他手指尖碰到了几次刀把,刀一动,腿上的伤口就疼得要命。
他起身喘了一口气,又拿起了撬棍,伸下去,想慢慢的把刀挑出来,毕竟,一把刀要比一把撬棍好用多了。
那刀扎得很深,好像已经嵌到了骨头里,他试了几次都挑不动,随着他每一次的晃动,大腿的疼痛又让他不得不停下手来。
最后,他失去了耐心,用力将刀向下打了一下,一阵皮肤割裂的剧痛传来,这剧痛比起之前的钝痛有过之而无不及,随着刀的晃动,割断了静脉,暗黑色的血涌了出来,血流很急,像是一股小小的泉眼。
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伸手去按,却还是够不着,只好用撬棍包了棉衣按在上面。
大量的出血使他感到浑身无力,他感到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的随着流血离开自己的身体,这个时候,他变得无比的绝望,他想冲着天空大喊,但又不知道要喊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