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回来了?”罗菲伸出手将女人的泪水擦干。
“嗯。”
“罗天漠呢?”
“菲儿。”女人忽然抓住罗菲的手,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罗菲在想如果它再掉下来是不是要继续将它擦掉呢。但庆幸的是它没有再掉下来,因为女人的目光随之变得坚毅起来,“罗天漠他是个疯子。我……我……”女人低下头,继而又坚定地看着罗菲,“菲儿,跟我一起走吧,我们一起离开他。”
罗菲将手从女人手中抽出,靠向身后的墙,“那罗天漠呢。他怎么办?”女人也靠向那面墙,看着罗菲,“毕竟,他是我的父亲。”
女人慢慢地站起来,轻轻地走向卧室,罗菲看着她忽然想到了幽灵。“对啊,一切都因为他是你的父亲。”罗菲看到卧室的门被轻轻地关上了,她靠着墙,忽然感觉脸上有凉凉的东西滑过。
女人再出来的时候,拖着一个很大的行李箱,她推开防盗门时看了罗菲一眼,罗菲分不清这眼神里包含着什么,但她看着女人的背影,她知道女人这次,再也不会回来了。
……
罗菲在厨房里煎鸡蛋,煮牛奶,每件事情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男人倚在门口看着她,目光追逐着她忙碌的身影、“菲儿,告诉爸爸,她到哪儿去了。”
“文莉?”
“文莉!”
“走了,不会再回来了。”罗菲扭头看向男人,男人从来没有这样苍老过。
“她到底去哪儿了,你知道的对吗?”
“我不知道。”罗菲看着男人的脸忽然暗了下来,“可能在拉萨,也可能在纽约。”
男人走向那面墙,忽然蹲下来嚎啕大哭,“混蛋,混蛋,你真是个混蛋,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罗菲看着眼前的那个男人,忽然感觉他是如此可怜,她走过去抱住男人的头,四十三岁的男人在她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自从文莉走后,罗天漠每天晚上回来都喝得酩酊大醉,罗菲每天帮他冲茶,再去清理他制造的那一堆呕吐物,然后忙到很晚的时候,罗菲会静静地坐在桌前,看着一张张来自各地的明信片,有三亚的,上海的,还有海南的……照片上的女人笑容无比灿烂。她站在北京的四合院,海南的天涯海角冲着罗菲微笑,罗菲从没见文莉这样笑过,她这能默默地祝她幸福,可是罗菲的幸福又在哪里呢?她想起韩晓东,嘴角轻轻地扬了起来。
罗菲和韩晓东保持着很好的微妙干系,不是友情,不是爱情,也不是亲情。更多是时候是罗菲在背后默默注视着韩晓东,但是在这个冬天,韩晓东还是给了她莫大的关怀,韩晓东宽厚的手掌可以为她抚平所有的创伤,让她忘记罗天漠,忘记文莉,也忘记那面墙。只有在韩晓东面前,罗菲才会感觉自己是一个女孩,一个真正的女孩。一个可以脆弱,可以任性,可以无理取闹的女孩。但有时韩晓东也会甩开她的手让她考虑一下彼此的关系。
这天罗菲走到门口,一直想着韩晓东让她郑重考虑一下彼此关系的话,忿忿的竟然没有发现防盗门是开着的,自从文莉走后,罗天漠每次出门都把防盗门锁的死死的。罗菲推开门进去,看到文莉跪在墙面前,她的头埋得很深,眼泪一滴滴砸在地板砖上,罗菲走过去跪在她面前,听到她语无伦次地说着“姐,对不起……我回来了。对不起,我没有帮你照顾好天漠和菲儿”“姐,我很快就会去向你赔罪的。”
罗菲伸出手帮她把眼泪擦掉“你怎么回来了?”
文莉一把将她抱住,眼泪顺着脖子流到罗菲的后背,凉凉的。“对不起,菲儿,我对不起你。”说完,文莉夺门而出,罗菲站起来想追出去,却无论怎样都站不起来,她给韩晓东打电话,关机。
再次见到文莉的时候是在病房里,罗菲看着文莉氧气罩下的脸那样苍白,胃癌晚期,医生已经通知家属让准备后事后来罗菲一直守在文莉的床前,罗天漠一直蹲在病房门口,直到有一天文莉突然握住罗菲的手“菲儿,好好照顾自己好爸爸,我去找姐姐啦。”然后罗菲看着她的瞳孔一点点地放大,再放大。接着是罗天漠像疯子一样咆哮着跑出医院。
罗菲一直握着文莉的手,微笑着,没有任何眼泪。直到半个小时后手机骤然响起,这时候罗天漠已经因为车祸躺在了另一个医院里,罗菲从城南的医院一直走向城北的医院,到门口时医生刚好从手术室出来,医生看着眼前这个女孩,无奈地摇摇头。罗天漠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头上蒙着白色的布,雪白雪白的,是罗菲喜欢的颜色。罗菲掀开白布抚摸着罗天漠的脸,她此刻看起来那样安详,罗菲没有听见周围一片安慰的语言,他们以为这个孱弱的女孩会倒下去,但她没有,只是微笑着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