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他,确撕开自己的衣襟,胸膛暴露出来,灰玥的剑就指在这里,正对着他的心脏。
“刺进去。”同永说,“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薄利的剑首叩在他胸口,稍微没有掌握好力度,轻晃的剑就在同永白皙的肌肤上刻出一滴血点。
她杀不了同永。
就像同永不愿取走她的灵魂一样。
“我时常想起第一次见面见到你的情景,在城外,你还记得么?”夜深了灰玥仍然没有回去,虽然明天就要要举家弃城而逃,不过既然同永不会取走自己的灵魂,那还离开干什么?
同永迟疑了一下,仔细苦想,但似乎不记得。
灰玥走上前,伸手环住他的腰,腰带上的银片啪啦直响。他以这样的方式证明她爱他,就像他暴露自己的心脏证明他有感情。
灰玥把头轻轻贴在他的胸口。
当将军府的人找到灰玥时,撩开床上的轻纱,看见她的尸体,蜷缩着非常孤寂。
还是没能安全度过最后一天。
其实在她临死前,她已经感知到自身的岌岌可危因为,她记得的事,同永不记得。他应该记得,他却不记得。
当灰玥想要听他埋藏在胸膛中间那颗心脏跳动的声音时,却什么也听不到。
因为同永根本就没有心脏。他只是灵魂,不可能有心脏。因此它可以毫不犹豫地暴露胸膛也无所畏惧,这就是他一贯的伎俩,然后轻而易举地将她迷惑在梦里。
抽干她的灵魂。
将军的独生女也罹难,全城震动,街市已不再见行人,不管是不是少女。而每一天,滚滚马蹄声都要踏穿全城,这是复仇的将军在搜寻,就算那只鬼躲在地缝或藏在土里,只要露出一根寒毛,即使推平评永城的地也要连根拔起。
不知是不是因为邪门的关系,永城的天黑越来越提早了,正常的黄昏被一片黑漆所取代且天气也越来越恶劣了,很是阴冷,就像是不甘的亡灵太多,层层堆叠在云端遮天蔽日,要让所有还苟活着的人体会尸体的温度。
天色迅速暗下去了。
俊俏的男孩走在灰黄的荒地,声音很轻。光线渐渐在他身上由明转向暗淡。当一朵云彩把最后一丝天光遮住的时后,有人叫住了他——
“同永。”颜净儿叫住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同永转过身要对他笑的时候,又犹豫了,因为他察觉到空气间淡淡的疏离感。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颜净儿这样问。
“当然记得”
“在城外,当时你……”
“我记得,颜净儿你怎么了?突然和我说这个。”
颜净儿走近他,突然从后面拿出一条绸带缠住同永的脖子,颜净儿死死抓住绸带,用它最大的力气至同永于死地。此时不知是什么原因,同永变得和普通人无异,不会变身消失也没有任何法术,只是痛苦地张着嘴巴,艰难地想要呼吸,两只瘦削的手疯狂地乱抓。
“是谁把你带进城里救你一命,你还记得吗?当我看到灰玥死时的样子,我就知道一切、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这个畜生干的!”颜净儿紧盯着他绝望的双眼,像是要牢牢记住他的痛苦。“你知道灰玥只有在相信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在他的怀里睡着吗?你却勾走了她的魂魄,剩下她一个人蜷缩在那样寒冷的地方——”颜净儿朝他脸上吐口水,“妖怪!你该死!”
最后他杀死了同永。
【如此】
但是这个同永,其实不是那只鬼。
如果人能够用眼睛看到全局,看到时间的始和终,就会知道,五年前,灰玥和颜净儿在城外遇见的那个狼狈的同永,其实就是一个孤儿。
他无名无姓,不知道自己架在哪里,他在外流浪了很久。
就算他到了城里,还是在流浪着。灰玥和颜净儿要去他住的地方,他因为深深的自卑,表现得有些怪异。
而那只鬼——
无非是五年前,一直跟在同永身后,折磨着这个男孩以维持自己,在城门打开的瞬间,急不可耐地冲进城去。
至于取走灰玥魂魄的“同永”,是这只鬼变成同永的样子。
因为这种鬼,并不是生得多么绝世无双,而是他会变成少女心中暗暗喜欢的那个男子,变成他的模样,因此,他就真的能迷惑住世上任何一个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