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红门內别有洞天,仰视高楼林立,平视摩肩接踵,俯视斗艳争芳。但当仔细看清这帮人的模样的时候,恨不能立刻离开这里。所有的人都有四只眼睛,前面两只后面两只,所有的人都没有头发,脖子间还有一个纽扣状的装置。
木木看出了我的窘态,眉语目笑:“傻苏,怕什么,不是说过,不管何处不论何时,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没有怕的嘛,况且他们看起来挺和善的。”
“恩。”我点了点头,跟木木朝里面走去,尝试着跟里面的人进行沟通,了解这个不知道是何处的绮丽世界。
这里是2069年,里目空间。
所有的人都是从地球逃离的,不过已经没有人记得他们的祖先因为什么放弃了那颗美丽的水球——可能是大量冰川的融化、可能是全球变暖的造化、也可能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的爆发。谁会在意她究竟以何种方式死亡呢,毕竟我们只是借用了她的子宫稍事休息,一旦离开,便永远抛弃。但人尽皆知的是,她的死亡每个孩子都脱不了干系。
人类一直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物种——哦,不,上面还有上帝。人类再次进化了,近视率飙升的他们后脑勺长出了两只眼睛——这样也方便他们留意背后的人事、更好地算计与背叛,脖子上甚至出现了一个控制进食的按钮——想要靠节食减肥简直轻而易举了,再也不用靠更改社交软件头像跟个人说明来封闭自己了。
我们在一家小餐馆偶遇了市长,他们得知我们来自地球后表现得十分友好,还带我们参观了他们的学校,一边参观一边介绍。
让里目人尤为赖以自豪的是他们的教育,所有的孩子必须满六岁才能进入学校,而六岁之前社会提供免费的兴趣培训组织,也鼓励孩子拥有真正的童年。九年的义务教育他们需要学习足够多的、各学科的基本知识,但是所有的考试允许挂科,义务教育结束后可以选择工作或者进修,进修只需要选择一门感兴趣的学科进行研究或实践,年满十八岁后必须独立生活。
“这才不是真正的教育呢。”听完市长的话我大失所望,“真正的教育,就应该让孩子在五岁前就把钢琴、跆拳道、游泳、马术等全部学会,十岁赶超爱因斯坦,二十岁冲击诺贝尔奖,那样家长才引你为傲,你才能完成作为孩子的kpi……”
“可,那样的孩子,有童年么?会不会很累啊?”
“我们为什么要管孩子的死活?我们是做教育的,我们是主体,他们是试验品,大部分的家庭都是这样的,走在前面的人大部分如此,跟在后面的人又有什么理由改变呢。看到你们说孩子十八岁就要独立生活我觉得实在大错特错了,我们的孩子不少人二十八岁也在陪伴父母,他们多么地孝顺,知道银行的不靠谱,干脆让父母把钱花给自己,这才是真正的尽孝,将爱传递,让整个家庭都更加美满幸福。”
校长抬了抬手,示意我跟上他后就朝前走去。校长带着我绕过教学楼走到了学校后面的围墙旁,墙角是各色喷漆,墙上是各类涂鸦,最醒目的位置是代表同性恋的彩虹旗。
“教育跟家庭的存在,并不一定只为了塑造一个近乎完美的个体,而是为了传达跟感受稍纵即逝、却又历久弥新的,爱。”校长顿了顿,拿起一罐喷漆,在墙上随便喷出了一个爱心,又说道:“所有的孩子都可以在这面墙通过喷漆表达他们的内心,画好了接受表扬,画不好有人指导,没有人会说他们,伴随他们的成长,这面涂鸦墙会变得沧桑,这就是我眼里的教育。”
我还想跟校长争辩些什么,他却突然问道:“你有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爱过一个人。”
“我当然有咯。”我不假思索道,随即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木木的影子。
墙外传来了轰隆的响声,再一睁眼,我发现自己已经重新躺回了自己小房子的床上,我反复咀嚼着校长的话,想起了之前木木跟我说的“要孩子就生不要就一直不生”。
“苏先生,你还好吧?”窗外传来了木木的声音,我望了过去,她正在给那三盆花浇水。
我爬了起来,裸足跳出了窗子,从背后抱紧了她,“谢谢你爱我,谢谢你让我爱。”
“哎哟,突然这么肉麻。”她的脸颊已经红了,转过来捏了捏我的大腿,在我脸上轻轻吻了一下,“傻苏,我……我好像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