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瘸腿女人端着一盘辣子鸡拎着一瓶啤酒走了过来,她好像天生一根腿长一根腿短,从打开厨房和门厅之间的那扇布帘开始,从我看见她开始,她就已经瘸了。她走到我的桌子前仿佛花了一个世纪,那盘鸡肉好像也已经风干了,我盯着她,她的眼睛还是很浑浊,头发丝厚重地拧巴在一起,一点也不漂亮。她放下了那盘鸡肉,我说。
“对不起。”
“什么?”
“你妈没死吧?”
她看着我,好像觉得我很神经,说。
“我没爸妈。”
“谁都有爸妈,你,我,那只狗。谁都有。”
我指着窗外,妈的,那只狗不见了,可能是吃饱了走掉了,也可能是掉进了下水道,也可能是被人偷走了,也可以有一万种可能,一万种不见了的可能。她说。
“可是我没有。”
她转身往回走,我拉住了她的手,她的身子很小,应该不到一米六,纤细的手腕像个躺在厨房里死去的鸡爪,很凉。我说。
“坐下来,陪我吃个饭。”
“你干吗?”
“就是吃个饭。”
“我还要工作。”
“端盘子,倒垃圾吗?”
“是。”她往后捋了捋头发,露出了额头左侧眼眉处的一小块淤青,说,“我认识你吗?”
“我们谁也不认识谁。”
“那你干吗?”
“我就是觉得我们都很可怜。”
我很想再指指那只狗,可是那里只有歪倒的垃圾桶和往外溢个不停的垃圾,什么生命也没有了。我接着说。
“他经常骂你吗,或者打你?”
她回头看了看站在柜台后面结账的男人,说。
“有时候也挺好的。”
“有多好?”
“我不知道。”
“你们结婚了吗?”
“我们不是这个关系。”
我夹起一筷子鸡肉放进了嘴里,确实挺辣的,我又喝了一口啤酒。酒味很冲,好像是假的,好像是,我说。
“他操过你吗?”我又喝了一口,说,“强制的那种。每一个老板都会操自己的员工,尤其是你这种员工。你根本没法反抗,一点也没法反抗。”
她没说话,看着我皱起了眉头,她长得挺丑的,脸上的褶子都窘了起来,像自己的瘸腿长到了脸上,让人恶心。我说。
“他会把你摁到厨房里,在灶台上,一下一下推着那口烧红的锅,发出呻吟。还会等所有的客人都走了,把你抱起来扔到饭桌上,像吃一盘辣子鸡一样啃你,啃得你头皮发麻。是吗?”
我又夹起一块鸡肉,连带着一块怂拉的鸡皮,送进了嘴里,咀嚼起来。我接着说。
“他会掐住你的脖子,把你摁到办公桌的底下,像对待畜生一样对待你。他还会把你绑起来,塞进后备箱里,直接开车把你拉到海边,再把你拖出来操一顿然后丢进海里,然后丢进海里。”
我拿起了酒瓶子,咕噜咕噜喝了起来,喉结在喉咙里又和卡住了一样,那些喝进去的啤酒又漾了出来,弄的满桌子都是。她说。
“你哭了?”
“我哭了?”我放下了啤酒瓶,抬头看着她,说,“我哭了吗?”
“是。”
“该哭的不是你吗?”我擦了擦眼角的眼泪,说,“你那么惨,马上就要被拉去海边了,就在县城那个海边,还有一个小岛,你为什么不飘到岛上去。”
“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我继续夹着辣子鸡,喝着那瓶假啤酒。柜台上电视机里的足球比赛结束了,插播了一则新闻。
我县临海湾漂浮的女尸身份已经查明,生前遭受过多次强暴,凶手至今不明。如有相关线索,请联系...
“关了吧,电视。”我把空啤酒瓶往旁边推了推,瞪着她说,“我还需要一瓶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