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哦,那离婚的理由是……”“我婆婆把我赶出来了,也不让见我的孩子。”“赶出来了?什么时候啊?”“两年前。”我很惊讶地望着她:“那为什么现在才离婚?”“孩子的爸爸以前对我很好,而且我给他家生了一儿一女,我不想离婚,我还想回去。”
一儿一女?我心里暗自思量: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这么瘦弱的女孩竟然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你们没有商量过协议离婚吗?”我看了小木给我整理的案件材料,好像家里也没什么财产,就一套房产还是男方的婚前财产,她能得到的也不过是婚后共同还房贷的一点份额。
“孩子的爸爸现在不见我也不接我电话,他的事都是我婆婆做主,离婚也要我婆婆同意。”“嚯!”我没忍住溜出个象声词,但剩下的没敢说出口,只在心里骂着:离婚还要婆婆批,真是个大笑话。管理好表情一直是律师的基本功,刚刚自己差点失态,我赶紧收拾好表情继续听她说下去。
这女孩似乎是想起了伤心事,结结巴巴地说不下去了,默默地低头垂着泪。我其实最怕当事人情绪激动,尤其像若水这种柔弱女子,她一掉眼泪,我就真的有些慌乱,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我只是个律师,又不是什么心理医生。什么也不做感觉很尴尬,我只好起身走到她身边,递了纸巾过去。
走近才发现,她的脸一点妆都没化,皮肤有些黑,脸上坑坑洼洼的,我知道,那是青春期粉刺留下的后遗症。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早上化的妆还在。接纸巾的动作,她做起来缓慢而僵硬,雾蒙蒙的眼睛里随时要下雨的样子,小而薄的两片嘴唇一点血色也没有,感觉病怏怏的。她向我点头致谢,但眼睛却不敢直视我,而是穿过我的身体,游离到我身后的某个角落。
“你刚刚说是婆婆赶你走的?她跟你们住一起吗?”“结婚后我们一直跟婆婆住,恶梦从那时就开始了。”我做律师也算有些年头了,一般谁会有兴趣听当事人絮絮叨叨说案情啊?但我的同情心又开始泛滥,对这个已经有了两个孩子的年轻母亲,我的内心充满好奇。
“我和明华是经人介绍认识的,明华就是我爱人的名字。我那时刚幼师毕业,在村办幼儿园里当老师,他是新分到我们那的大学生村官。村里的年轻人本来就不多,村书记见他一个外地大学生跑到这里当村官挺可怜的,就牵线搭桥让我们彼此认识了。”
“他是在北京一所不错的大学毕业的,见识特别广,也特别能说。我真是挺喜欢他,那时,我刚二十岁,觉得将来能嫁给这样的男人,心里很满足。他对我很好,很殷勤,我们常在村子里的河边约会,他喜欢带我一起钓鱼,也会买各种小东西哄我开心。”
眼前的女孩一回忆起这些快活的日子,灰暗的眼睛里闪烁着点点火花。我知道她喜欢沉浸在这种回忆里,但我却不喜欢。为了把她从甜蜜回忆中拉回现实,我不得不打断她:“那结婚以后呢?”
她眼神中闪烁的火花瞬间就熄灭了,接着说:“我们是不得不结婚的,我那时没这么瘦,还挺丰满的,他总说喜欢我胖乎乎的样子。有一天晚上在他的宿舍里,我们很自然地就在一起了,他一直说让我永远这么胖,胖胖的他才喜欢,我当时真的很开心。”
我用想象力把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姑娘,与“丰腴”这样的词生硬地联系在一起。我的承认,我的想像力弱爆了。
“这样不就应该结婚了吗?为什么是不得不结婚?”我希望她能迅速告诉我核心问题:他们的感情是不是彻底破裂了?这是他们离婚的前提,如果不符合法律的规定,估计想离婚不那么容易。
她非常不好意思地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我怀孕了。”“哦”可能是这样的事情听多了,我的表情很自然。婚前怀孕估计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吧,她何必如此呢?我正想着,小木在我耳边嘀咕了几句。他真是我的救星,我正愁没办法脱身呢。
“我们主任找我有点急事儿,接下来的事情就跟他说一下吧。”我冲小木挤挤眼,我的这个助理可是个“八卦经”,就喜欢听这些男男女女乱七八糟的故事。现在故事已经到了高潮,就让他饱耳福吧,只见小木乐颠颠地接下了这个活儿。
主任这个会开得不长也不短,正好我回来的时候,那个叫“若水”的女孩刚刚离开,我看了看桌子上的咖啡,好像一口也没动过。小木见我回来,兴奋地两眼冒绿光,正眼巴巴地要把事情的经过讲给我。“汇报重点,别给我讲故事。”“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