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顾瑾辰拖着重伤难行的身子,他不想被人打扰,本要拒绝,却正好瞥见那位女子的脸。
不是长大的萧如樱又是谁。
四目相对,萧如樱也是满脸的错愕,显然她也没料到这一相遇。
顾瑾辰喉咙紧涩地看着那双眼睛里的情绪由震惊变为恐惧,由恐惧转为憎恨,最后又由憎恨转为平静。
她默默地向他行了一礼,便开始调动体内的灵力。
这极北之地终年严寒,任何水在这种严酷的环境下都会凝结成冰,可这场雨虽冷冽,却始终没有被冻却,淅淅沥沥地下了十几日,竟把门前那棵枯树救活了。
顾瑾辰这才知道,那是一棵榕树。
烛九阴日日衔了火烛来取暖,加上顾瑾辰用灵力细心照料着,那榕树长得极快。这类树本就枝叶茂密,如今更是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这样便可以乘凉了吧?顾瑾辰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想法可笑。极北之地甚少见太阳,乘凉作甚?
他又擦了把青峰剑,和烛九阴道别后便朝雨师宫去。
自他见过已是雨师的萧如樱后,便四处询问她的消息。得知新上任的雨师需要完成一千件任务方能合格后,他便每日守在她身边,只因他深知这些任务危险重重,便暗自发誓就是搭上这条性命也要护她周全。
他初来雨师宫的时候,就已做好准备接受任何惩罚,哪怕萧如樱开口要他的命,他也丝毫不会犹豫。然而意料之外地,萧如樱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他要守着,便由着他守,有时江胜蓝来抓他回去办案子,他不得不走开一段时间,她也从不拦着。
就这样,两人便奇奇怪怪地朝夕相处了几百年,彼此虽能说上几句话,两人间的距离却始终没能再近一步。
顾瑾辰已经满足了,他本就不奢求原谅,如今他可以守着她,便是最大的宽恕。
我是天庭新封的雨师真君,名唤萧如樱。
我本是个普通的凡人女子,在我的母亲死在神的剑下后,我便发誓终有一日要飞升为神,替母亲讨回公道。
旁人都道我疯了,我不以为意。我自小体弱,既然武试上成功的机会渺茫,那我便在文试上下功夫。我夜以继日地翻阅史书典籍,寻找隐匿于其中的为人之道和世间万物的规律,我常常左手不离书,右手不离笔,在喧闹的街市中找一方僻静的角落细细品味。
渐渐地,我成神的执念反而没有那么深刻了,甚至是,仇恨的感觉也在淡去。
直到我真的成了一方神明,得以阅读天庭密封的卷宗,我才发现当年的事情另有隐情。
母亲不是他故意杀死的,很多事情,即使是神,也未必能如愿。
那一日去他居住的地方祈雨,偌大的宫殿清冷寂静,只有院落里那棵巨大的枯榕分外显眼。我这才得知他心中有愧,日日以七星鞭惩罚自己。
神器作用在神主人身上的疼痛,实际上比作用在其他人身上痛苦一百倍,然而他竟生生忍了下来,一忍便是几百年。
再后来,他便出现在了我的府邸。我本应赶他走,亦或是要他偿命,然而我都没有。每次狠下心来想与他一别两宽,可一旦触及那双温和平淡的眼睛,我便说不出一个扎人心尖的字眼。
我们一起执行了九百多件任务,每次遭遇不测,他都不管不顾地拦在我身前,有时候明明自己血流不止,见我完好无损就会十分安心。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斩掉这令人感到不妙的情愫,我也一度以为自己做到了,直到有一天我的知了他的身世。
那时正如往常一般,我坐在窗前翻着书,他坐在窗外吹笛给我听。这时李元帅找了过来,急匆匆要他去接案,他为难地看了看假装集中于书本上的我,对李元帅低语了几句便御剑而去。我隐约听出是他请李元帅代他陪在我身边,一时间心绪复杂。
我性子素来沉默冷清,每日除了祈雨便是阅书写字,甚少与其他神官来往,不过李元帅是个例外。他生性好动,无畏无惧,和任何人都能侃侃而谈,我也有幸和他聊过几句,算是有点交情。
我招呼他在桌案对面坐下,又甄了杯清茶。他盘腿而坐,打趣道:“人人都说姑娘是高岭之花只可远观,可我怎觉得瑾辰那小子一点也不受这些流言影响,依然天天紧着你啊。”
我知他是有意在缓和我和顾瑾辰的关系,遂道:“让元帅见笑了。”
李元帅把头一昂,骄傲道:“这天界,也就江胜蓝和顾瑾辰敢让本帅帮忙,毕竟本帅当他俩是兄弟,哎对了,姑娘可知晓顾瑾辰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