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华强一早起来,天还黑抹抹的,只有附近的狗在汪汪叫着。躺在床上的奶奶伴着一声声闷闷地咳嗽声,问道:“强仔,你醒了吗?”
强仔没有回答,他坐在门口,对着两扇黝黑的木门发呆,这是他妈妈离开的第二天。
昨天下午,他的妈妈收拾着几件衣物,对奶奶说道:“妈,这个家我呆不住了,强仔拜托你照顾了。”
奶奶本来身体就不好,虽然之前就有预兆,强仔的妈妈有意要离开这个一贫如洗的家,却不知来得这样突然。
“你说什么傻话啊,你不能这样做,你走了,强仔就没有妈妈了。强仔爸爸在外面做苦力,都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就忍忍吧,孩子很快就会长大了,能帮忙了,日子会好起来的。”奶奶哀求着。
“我也忍了这么多年了,我受够了。”强仔妈妈突然拔高了声量说道。
放学回家的强仔愣愣地看着妈妈和奶奶,他呼吸急促,好像知道了什么事情。“妈,怎么了?”说完就去拽妈妈的包裹。
“你放手,快放手。”强仔妈妈去掰孩子的手,想甩开那双紧紧拉住的手。
“妈…你去哪,妈你要去哪?”泪水从瘦弱的脸颊上滚滚而下。
“孩子,算妈对不起你,算妈对不起这个家,你好好跟你奶奶生活,要听话,不要胡闹。”当妈的气急败坏地甩开孩子急急往外走。
“你不能走啊…”奶奶追到了门口,倚着门急得跺脚,“不能走啊…”奶奶哭了,泪水顺着她脸上深深的褶子蜿蜒着淌了下来。
“妈,妈…”强仔撕心裂肺地跑出去拉住妈妈的手。“不要扔下我,不要扔下我…妈…”这时的强仔不过九岁,却要面临着被母亲抛弃的痛苦。
强仔的妈妈转身一把将孩子推倒在地走了,一走再也没有回头。她不知道这在孩子的心里埋下多么巨大的痛苦。
对于生活在山区的人们,这样的情景并不算少见。因为贫困一向是山区里为求生存的人们最大的敌人。
那一天,奶奶一下子病倒了,躺在床上愣愣地看着透着星星点点的房顶,一下雨,这些小点点小裂缝,就会让雨跑进来,浸湿房子。老伴死得早,儿子又远走他乡,如今就剩她和孙儿,她深深地感觉到生活是如此无望。
学校的老师陈生知道了这件事,当天就带着一包小糕点来了,他很想安慰安慰这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孩子。
糕点对强仔来说是很难吃上一次的奢侈品,但他对糕点却视而不见,愣愣地杵着。
“别难过了,来尝一尝,是甜的,还有桂花的香味。要记住,今天固然很苦,但要相信,明天的日子,以后的日子总会有甜起来的时候。”
临走的时候,老师转身又摸了摸强仔的脑袋,“有什么事情尽管找我,我会尽所有可能帮助你们。”
陈生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大的孩子跟强仔一个年纪,就读同一所小学。他很替这个孩子感到难过,却深感对于这件事他也无能为力,只想以后尽量帮助他渡过这一个难关。
回到家,陈生嘱咐两个孩子,小坤和芳子,以后在学校里要好好照顾强仔,不许取笑他是个没妈的孩子,不许瞧不起他。他语重心长地说:“他已经很苦了,你们啊,记得要找他一起玩,让他开心一点。”
陈生的老婆一边洗着碗,一边叹了口气,“要是他爸知道了,哎,该多难过啊,好好的,人说跑就跑了,好日子还不是熬出来的。”
陈生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起这件事。他知道,贫穷最折磨人心,对于强仔妈妈的做法,是有失道德的,卑劣的,但也多少有点同情。
他同情着所有在苦难里挣扎的人们。而他只是一名人民教师,拿着微薄的工资勉强养家糊口,心却深深系着每一个孩子,尤其是强仔这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孩子。
强仔在门口蹲了一会,起身走进厨房熟练地淘米做饭。现在他要开始习惯没有妈妈的日子了。他把柴火塞进炉肚,点燃了,滚滚冒出来的烟熏了他的眼,他流着泪,咬紧嘴唇,手在脸上胡乱地擦了又擦。
煮好粥后,强仔没喝,背起书包就要上学去,眼角瞥见桌上还放着没打开的糕点,但他哪有心思吃呢。他拿起糕点,放在奶奶面前,说:“奶奶,你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