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眼神空洞,四肢僵硬,他陷入了自我厌弃的泥沼之中,不能自拔。
门被推开了。
一位中年男子领着一帮兵将将门砸开了。
方冲看见脏水中多年不见的小儿子红了眼眶,千言万语化为一声叹息:“乐儿,你还好吗?”
闻乐睁开血丝遍布眼睛,望向那个男人,和他染血的刀锋,心脏骤痛,痛到麻木之时,竟是笑了出来:“方盟主,好久不见啊。”
方冲皱起了眉头,脸上那一丝慈爱悉数破裂。
闻乐只是笑着,笑到扭曲,笑到麻木,笑到泪水夺眶而出,他嘶吼道:“最后的隐患也彻底除掉了吧,从此,再也没有人会知道匡扶正义、除恶扬善的方盟主曾经干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恭喜方盟主啊。”
方冲被戳中了痛点,撕开了伤疤,他愤怒得几乎到了失态的地步:“逆子!我是为了救你!”
“承认吧,方盟主,你是为了你自己的高枕无忧!”闻乐冷冷一笑:“不如,连我也一起杀了吧,斩草除根,多好啊。当年我无力阻止你,而今也是一样,我活着有什么用呢?”
“……方闻乐,我饶你一命,从今以后你再也不是我的儿子。”几乎咬牙切齿的。
“我早就没有你这个父亲了,从你杀了孟家一家之时,……就不再是了。”
方冲笑得狰狞:“你知道皓月是怎么死的吗?”
闻乐转头怒瞪他,如困兽一般。
“还是用毒,哈哈哈,和他爹他娘死的一模一样,你说,孟家人怎么都这么蠢呢?”
“闻乐哥哥,你弹琴真好听啊。”花树下的小女孩儿捧着脸赞叹道。
闻乐一曲终了,将手指爱怜地轻抚在凤尾琴上,闻言,垂了垂眸子,失落道:“我弹琴好却不如哥哥练剑好,爹爹总是表扬他,却说我弹琴没用。”
那时的闻乐还只是个孩子,会因爹爹的一句夸奖和批评而暗自心潮澎湃好久。
孟月儿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安慰他:“不会呀,我觉得弹琴好是很厉害的,我就不会弹琴。”她不满地皱了皱鼻子,“那些什么淑女啊总是笑话我。”
闻乐笑:“月儿妹妹一把飞霜剑舞得烈烈生辉,不会弹琴有什么要紧。”
“……哼。”
“……要不,我教你弹琴?”闻乐想哄她开心。
“不要,我不想学,我只想听!”小丫头年纪小小就很是霸道。
闻乐很是宠溺地朝她笑:“好好好,别生气了,我给月儿妹妹弹一辈子的琴好啦。”
孟月儿这才开心地笑了起来,眉眼弯成两个月牙儿:“一言为定,那我舞剑给闻乐哥哥吧。”
“好啊”少年地嗓音是那么温柔,连同指尖流转的琴音都是那么美好。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少年与少女的情谊真诚而灿烂,一如那花树纷纷扬扬洒下的花瓣,落在了琴弦,落在了剑端,也落在了两人心间。
那是梦一般的美好啊,让他每当在午夜梦回想来,都会泪湿了枕巾。
可是梦终究会破碎的,血色终究取代了花香,死亡终究终结了笑魇。
满地的鲜血,满地的残骸。
“爹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少年的嘶吼痛彻心扉,声嘶力竭。
方冲拧起眉头,没有被撞破后的恐惧,他只是厌烦了小儿子的纠缠:“孟家人不死,我如何夺得孟氏剑谱,又如何能登上武林盟主的位置?”
“可是,孟叔叔不是您最好的朋友吗?”少年痛哭着,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方冲眼中狠辣闪过:“朋友?乐儿,你是我的儿子,怎么能这样天真呢?爹爹告诉过你的,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自此,父子成仇,年少的闻乐背着一把凤尾琴只身赴了江湖,风餐露宿,他无所谓过得好不好,或许,穷困潦倒些,他更能心安。
魔教一战中,方盟主率正义之师、武林侠士冲破魔教层层埋伏,大获全胜,诛杀圣女皓月,大快人心。
数月后,琴师闻乐于以一本孟氏剑谱为证,于江湖百晓生处公布其父方冲罪行:七年前毒杀侠客孟氏全家,夺其孟氏剑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