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县令点点头说:“这事我一开始也没想通,直到我去看了王夫人,也就是你说的秀才的未婚妻。她疯了,只知道哭哭笑笑,说些胡话。她知道自己丈夫杀人已经十几年了,背负着这么重大的罪恶都没疯,每天只是吃斋念佛超度亡魂,怎么会忽然就疯了呢?失去了荣华富贵?我看她不是那样的人。最后我从她没有条理的胡话中,听出了端倪。
“在住下的第二天,王老爷就灌醉了秀才,然后偷偷到秀才未婚妻的房间里去表达了心意,却被对方严词拒绝了。不过,秀才的未婚妻并没有对秀才说这件事,只是催秀才快些上路。我想,秀才一定向王老爷提了这事,这也是王老爷第三天就仓促下手的原因。他知道以秀才未婚妻的刚烈性格,如果知道自己丈夫被谋害了,必然不会屈从,还可能会闹出大事来。所以他反其道而行之,干脆在秀才的未婚妻面前冒充秀才,说自己杀死了王老爷一家,如此一来,秀才的未婚妻反而不敢声张。他也知道自己那颗古怪的牙齿瞒不过秀才的未婚妻,才动手拔掉,反正当天晚上的大火可以掩盖一切伤痕,也能掩盖一切罪恶。但当你说破这个秘密后,她必然想起了那天夜里他满嘴的鲜血,也想起他上腭古怪的伤痕。这些能瞒过别人,却瞒不过同床共枕的妻子。她明白了一切,明白自己跟杀夫仇人恩爱度日多年,也因此难以承受。”
听到这里,老管家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不对,不对,如果是这样,为什么第二个孩子没有那颗牙?他也是老爷的血脉啊!”
县令点点头说:“你终于想到这点了,其实,我按你说的算了算时间,我想,那个秀才和他美若天仙的未婚妻,可能在住进府里的第一天夜里就悄悄圆房了。因为那三天晚上,秀才每天都被灌醉,但第二天和第三天都是睡在书房的。”
老管家颤抖着说:“可那样的话,老爷应该知道那孩子不是他的……”
县令叹了口气说:“所以,我觉得他虽然十恶不赦,但还有一点人性。也许是对那秀才的愧疚,也可能是对夫人的爱屋及乌,这一点,我们也不必知道了。”
老管家忽然嘶吼起来:“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安安心心地去死?为什么?”
县令把最后一杯酒喝干,站起身来说:“因为我以为你想知道真相。如果黄泉路上你碰上了王老爷,你肯定不愿意到那时才知道吧。而且我觉得你也不用太内疚,王老爷是你主人,他那以前的妻子又何尝不是?他对你好,他妻子对你难道不好?对这样一个人,你也没必要后悔。”说完,他就走了。
老管家抱着头号啕大哭,然后一头撞在了墙上。透过满脸的鲜血,他恍惚间看到了王老爷临死时指着自己的样子。
老管家忽然想到,如果当时王老爷能开口说话,他会对自己说什么呢?会不会告诉自己,他就是真正的王老爷?会不会告诉自己,他已经猜到那个乞丐是谁了?毕竟父子连心啊!会不会告诉自己,他也很后悔,所以才会如此宽厚地对待那个秀才的儿子?
王老爷当时心里一定比他更清楚,因为在那生不如死的几天几夜里,王老爷的神志一直都是清醒的,只是说不出话来而已。但老管家永远都不会知道了,他只觉得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