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媒没少说,只要两人一见面,就玩完,女方觉得男方说话结巴,脑子不灵光。
后来,大武见女方索性不说话,女方又说男方木讷,傻不愣登,舌头也捋不直。
大武七岁那年一场高烧,打了几针青霉素,好了之后就变成了结巴,脑子也不大活络,爱吹嘘,没逻辑,说话的时候,一只眼睛和嘴巴总是向上提。
他额前留着一撮细长的碎发,挡住了左边额角,碎发容易进眼睛,所以说话时喜欢甩头发,抡起额前碎发,头向后扬起,有时甩的劲太大,左边太阳穴一大块延伸到眼角的胎记,就会冷不丁冒出来,无意识地用兰花指顺着捋一下。
很多人对他这个小动作嗤之以鼻,有点作有点娘又有点傻。
其实傻子也很敏感。
大武通过反复练习,已经把握好力道和角度,再没让人发现过他的青印胎记。
但他可是干活的一把好手,不论种田,还是在外打工,从不推诿,也不偷懒。
家里老二已经结婚多年,他还是干巴巴望着,等着,盼着,希望有一天,天降甘霖,滋润身心。
老三一直讨不到老婆,跟他这个傻大哥有关,来说媒的一看上面还有个傻哥哥,都打退堂鼓,老两口百年之后,照顾傻老大的责任就落到家里弟兄头上,谁都不想凭白要这个累赘。
老两口因此愁了满头白丝!
大武的房子和二弟并排,农村的砖瓦房,一盖盖一排。
老二和老婆晚上动静大,隔着墙也能听到,贴着墙壁偷听,一度成为他最大的乐趣,有时弟媳喘息,有时弟弟叫唤,有时他们一起达到某种云霄霁月,那声音像是寻着他的耳朵,震他鼓膜,一直传到下半身,心火越是难捱。
因为只听到声音,看不到翻转变换的姿势,时间长了也腻,后来只要那屋有动静,索性蒙着被子睡觉。
前两年在镇子上打工,晚上下工休息,工友们偷偷摸摸地在DVD里播放录像,一对男女赤身裸体,咬合、交体。
这些画面充斥着大武的大脑,他蜷缩,呻吟,百爪挠心。
工友们拢着袖子嬉笑打趣,眼睛里的精光,挪动身子时摩擦的灼热,都与这寂寥的夜晚融合。
老铁树终于等到要开花。
邻村的伍婆子高高兴兴来说媒,婆子笑声像极了《红楼梦》里林黛玉进贾府王熙凤的出场,人未到声先到,从大门口一直笑到卧房里,抓着大武老母亲的手,撇着头咯咯笑,直夸她命好,好像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才道女方是个年轻寡妇,长相清秀,没有孩子,上唇边长了一块黑痣,干活没得说,一个顶俩,好多人都盯着,人家女方点名要嫁傻大武。
大武父母以为“重金之下必有勇妇”,高兴得直搓手,父母问女人叫什么名字?
名叫椿香,伍婆说。
大武霍地站起来,说不行,吃饭的碗掉地上了也不自知。
父母以为儿子嫌对方是寡妇,劝了半天,儿子态度坚决。
过了几天,伍婆又来了,女方想见大武一面,见了面,说不定就同意。
大武在院里扎扫把,他正用铁环套进已经碾软的高粱杆,上下摔打高粱穗,听到伍婆子来意后,一副扫地出门的架势,朝伍婆脚底下狠狠扫去。
他爹拦住后,骂了儿子一顿,啥锅配啥盖。
天将黑,大武骑着摩托车去田里放水,山间的风,旋转着扑向大路中央,大武的头发被吹成民国时上海滩的大背头,他突然想起一事,骑车拐弯直接去了镇上。
门前昏暗的灯光将影子拉的很长,敲门声像鼓点,“你……你……给给给……我……粗粗……来。”
从门缝看了一眼,没错就是他,痴痴憨憨的样子,椿香将门打开,一把将大武拽进来。
“进来说,你不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
他本想质问、骂她,可惜是个结巴,一句话吭吭哧哧说不出来,还涨的满脸通红。
院子里,斑斑驳驳的光影披了一身,他拿眼看女人,女人低了眼帘,攥着的拳头藏在后背,手心里的汗抹在衣服上。
椿香瞪着他,是那种娇嗔的笑,邀他进屋子。
大武打量这个逼仄的小院子,很干净,好像只是为了围起来这间屋子才盖的这座院墙。
椿香穿着一件的确良薄衬衫,胸前的一对奶子鼓鼓涌涌,脸是那种漂白中见亮,两条细眉弯弯,活活生动,最是那细长脖颈,嫩腻如玉,戴一条塑料红珠项链,却能显出很高的美人骨来,再看那唇边,一颗黑痣尤其突兀,月光下有几分妖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