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小儿子回来了播报文章语音播报文章,释放双眼

时间:2024-04-05 17:41:10 编辑:环宇 来源:网络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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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要给父母立碑,对这件事,我是既想做又怕做,所以拖了一年。

我们那里的习俗是,父母去世三年后,才可以立碑。原因我想大概是这三年内,有各种祭祀活动。烧七,烧百日,烧周年,事死如事生,好像父母还活着一样。立了碑,就是真正的阴阳两隔了,在碑上刻上子孙后人的名字,就等于守在墓前。以后除了清明节、寒衣节要到坟前祭扫一下,从此就真的与父母永别了。对于乡间的习俗,我是充分尊重的,父母的身后事,都是完全按照村里的习俗办的,父母一生没离开过农村,对这套习俗都很熟悉,换一套新式的,恐怕他们也不适应。但对立碑这件事,我却始终有些犹豫,怕这块碑真的把我和父母隔开,以后梦里还能再见到他们吗?他们有事还会再托梦给我吗?如果不能,立这块碑有什么用呢?父母和我都是普通人,从来没有想过什么千秋万代的事,只要我活着能够和他们在一起,哪怕是在梦里在一起也是好的。正好去年是闰年,村里有人说不宜立碑,就顺势延了下来。

仿佛梦游一般,一转眼,父母去世已经快四年了。

对于父母的离去,我是有心理预期的,母亲因脑梗和血栓躺在床上,不能动不能说已经六年了,父亲虽然没什么疾病,但生活没有规律和节制,又整天喝酒不爱吃饭,身体也垮得很快。但直到父母离开的那一刻,哪怕真到现在,我也不相信父母真的走了,觉得只是自己暂时离开了家,不管走多远,父母都还在家等着我,就像过去许多年的许多次离家一样。每次回到老家的房子里,空气里也都洋溢着父母的气息,好像父亲还坐在炕上喝酒,母亲还在忙活着做菜,仿佛还能听到母亲轻松欢快地对父亲说:你小儿子又回来了。

我是父母最小的孩子。父母一生养了六个孩子,夭折了三个,他们心里肯定是很痛的。所以对于我,就格外疼爱,从小没让干过什么农活,至今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我结婚的时候,父亲还指着我对我爱人说:“他呀,从小两指头的活也没干过一点”,看似挖苦,实则是宠爱,他虽然当了一辈子农民,也知道当农民不是什么好受的滋味。那时候在农村,男人是家里的顶梁柱,在生活上是有一点小特权的,有什么好吃的,可以先吃,有时候,还可单独享受个炒菜什么的,我从小跟着父亲,由此沾了不少光,他吃什么我就跟着吃什么,当然,他喝酒,有时也会偷偷给我尝一点,由此,我很小就学会了喝酒。后来自己有时在家里喝多了酒,母亲不愿意指责我,总是对着父亲大声抱怨:“都是从小让你惯坏的。”父亲也不恼,只是嘿嘿一笑而过。

父母没上过学,认不了多少字,但对于孩子的教育,却格外重视,只要你能考得上,砸锅卖铁也要供你。后来想想家里的日子比别家格外艰难,也许跟这有关系吧。我上学比别人早一年,倒不是父母有什么眼光,而是看从小和我一起玩的孩子们都到年龄入学了,怕我一个人孤单,心想就先跟着上吧,大不了学不好再留一级。没想到我别的不行,学习考试却很有一套,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从村里到镇上到县里,一路基本上都是第一名。如果说我这辈子还做了点什么给父母脸上贴金的事,那就是上学了,永远也忘不了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父母兴奋的样子,到处团团转,逢人就说,恨不得让全村人立马都知道。那应该是他们一辈子脸上最有光的时候了。

父母离去前的那些年,其实是对我失望的,虽然他们什么也没说,但我却能处处感受到一种细微的变化,他们看我的眼神,多了一份怜悯,他们和我说话的口气,也常常不自觉地露出些许惋惜,我知道,他们是不希望我离开所谓体面的工作,去打什么工挣什么钱,父母一辈子没有什么钱,大部分时间还要靠借钱度日,他们当然知道没有钱的难处,但他们更希望自己的小儿子体体面面风风光光地活着,对什么事都不低头不弯腰,就像他们一样,虽然穷了一辈子,但穷得有骨头,直到死,腰也是直的,膝盖也是硬的。

从那以后,他们花钱就更仔细了,每次给他们钱,他们推辞得更坚决,父母去世后,我发现给他们的钱也大都基本没动。母亲生活不能自理了,要雇保姆,也坚决不要,后来强逼着雇了,也不敢告诉他们实际花费,只能把钱说的很少,以至于连父亲都觉得给人家的工资太低,每月都要自己再给她们几百块钱。每次生病,都是自己扛着,实在扛不住了,也不肯去医院,每次去医院,也总是不停地捶打自己:“为什么还不死呢?还要把孩子拖累到什么时候?……每每想起这些,总让我羞愧无比,追悔莫及。

对于死,父母是很坦然的。他们早早地给自己备下了寿衣,多年后已经不能用了,我们给换了新的,他们开心得像小孩子,穿在身上一遍遍照着镜子。父亲从七十多岁就开始给自己物色墓地,没事就领着我满山头转,每看好一个地方回去就对母亲说,母亲也总是乐呵呵地说:“你爸看好了就行,反正他去哪我去哪。”父母离世前后,我在家里待了几月,父亲多次和我说:“我要等你妈死了以后才能死,我先死了,你妈怎么办呢?”没想到,父亲还是走在了母亲前面,万幸的是,父亲去世的前一天,我们还一起喝了酒。

父母是什么时候开始老的?应该就是从他们什么事都对人说“等俺小儿子回来”开始的吧。家里人有什么事,他们说“等俺小儿子回来吧”,村里人有什么事,他们说“等俺小儿子回来吧”,就连老俩口拌嘴,也总是互相向对方说“等俺小儿子回来再说”……呜呼哀哉,父母最需要我的时候,我长年不在他们身边,如今,你们的小儿子回来了,你们又去到哪里了?

“哭一声,叫一声,儿的声音娘惯听,为何娘不应?”我知道,无论我如何呼喊,都再也听不到父母的回应了。

但我希望,我的呼喊,他们在冥冥之中能听得到。

这次立碑,我和家里人说,在碑上不要刻任何人的名字,不要让这碑把我和父母隔开,父母有事,还是能越过这碑,在梦里找到他们的小儿子。

父亲,王维生,生于1934年7月4日,终于2020年4月11日,一生正直,刚烈。母亲,王永兰,生于1931年11月4日,终于2020年4月22日,一生勤劳,慈爱(以上年月皆为农历)

父母前后脚离去,只差了十一天。

他们吵吵闹闹了一辈子,却是一生相守不离的生死眷侣。

壹点号北冥那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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