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已完结,《小魔女她不配拥有爱情吗》)
1.
“我……一不小心,睡了我的竹马。”我扭扭捏捏地抠着手说。
“啥?”师傅手里的一盏热茶没端稳,泼了一身。
“哎呀,就是,就是我把彦邦给睡了!”我只好破罐子破摔。
“不是,小凤儿啊,你说的这个‘睡了’跟师傅理解的‘睡了’不一样吧?” 师傅手一抖,搁石方桌上的茶盏也碰翻了。
“这睡了……还能是哪个睡了?”这下该我迷糊了。
“咳咳,你们是不是就跟小时候一样,一块儿在床上躺躺的那种睡?” 师傅好像还不肯相信。
“不是哦,衣裳都脱了,脱得光光的。”我无比坦然答道。
“咳咳咳……凤儿啊,你们就是脱了衣裳,牵牵手,没干别的啥吧。”师傅似乎还抱有一丝希望。
“不是哦,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了。”
“笑话,你们俩崽子知道啥该干不该干的!”师傅唰一下起身,抓过我的右手,撩起袖子来。
“你守宫砂呢?”她大惊失色。
“都睡完了哪儿还有守宫砂?”我揉揉鼻子。
“彦邦那小子真把你睡了?”师傅气得直打哆嗦。
“不是哦,是我睡的他。”我挺着胸骄傲地说。
“你你……你小小年纪哪儿学来的!”师傅已经气得要晕过去了。
“书里啊,您说不懂的就去看书,我就从藏书阁里翻来的啊。什么《灵修大法好》、《双修精要三十二讲》我全都读完了。而且师傅,我俩都四千岁了,不小了!”
“稚颜,你丫的长本事了啊!叫你去读修炼的书,你去给我看小黄书!” 师傅一脚踢翻了石桌,扬起手来要打我。
“师傅师傅,天底下最好看的师傅,我错了我错了……这不第一时间来告诉你吗,咋办啊?”我一边求饶,一边绕着圈儿跑。
“你现在知错了,晚了!给我过来,我给把把脉!”
她气冲冲地扯过我的手去,眼睛一翻一瞪,便皱着眉头按了一阵,又点着我周身的穴位探了又探。
“还好还好,没有一击即中。”师傅松了口气,转眼间又黑了脸,“稚颜,你怕不是给忘了,你们一个是魔一个是仙,这搞在一起就是政治事件!你看你师傅我有几个脑袋!”
师傅平日里和和气气,甚少发火,还是头一回这么吼我,吼得我一愣愣的,垂着脑袋不敢说话。
见我眼圈红红的,师傅才缓和了一点颜色。“这事情你爹知不知道?”
我摇头,当然还没敢告诉我爹。
“那彦邦他爹,战神知不知道?”
我继续摇头:“师傅你是第二个知道的,彦邦也不知道……”
“怎么会连彦邦都不知道?”师傅吓了一跳。
“他还没醒啊,我就给溜了。他这会儿还在凡间历劫呢,回来路上要喝孟婆汤,就更不会记得了。”
“哦,原来如此……”师傅喘了两口气,转着眼珠,暗暗朝着后山走去,“师傅只当你是不懂事,情不自禁,这事儿咱们还得从长计议……”
“师傅,你去哪儿啊?”我忙忙追过去。
“师傅先闭个关啊。”说罢,一方长满青苔的石门轰地在我面前落下。
“那谁来给我从长计议啊!”我拍着门大喊。
“你先自个儿记忆记忆……”
2.
彦邦,既是我的青梅竹马,也是我的难兄难弟,打小我俩就待在一起。
他爹是天界的战神,我爹是魔界护法。
话说这俩爹的关系十分的迷,还是同门的师兄弟。他俩好的时候呢能共着穿一条大裤子泡一个澡堂子,不好的时候能打得你死我活上下为男。
但在拜师学艺上,他俩目光出奇的一致,都看中了桃花岛的宣芷上神,纷纷要把自家的娃送来修炼。
上神摆摆手,表示不想收徒弟,但奈何不住两位家长权势大,只得唉声叹气地收了。
我爹和他爹也是很宽心了,也不指望我们能学成个啥,活着就好。
于是乎,我和彦邦,在刚刚缝上开裆裤的年纪,便开始了桃花岛上没羞没臊的鸡飞狗跳生活。
我师傅,宣芷上神,人是相当的佛。头一回当人先生,念书都能把自己念得睡着,还要彦邦毕恭毕敬地给她唤醒。
等到终于要教实操的法术,她又总喜欢拿野猪下手,原因无他,好吃尔,多放辣与孜然尤甚。
到我俩稍微长大些,她便不再亲手教授了,朝后指着那座颤颤巍巍的藏书阁,字认全了吧,自己翻口诀去。
呃,那两本小黄书就是在藏书阁的落灰圪塔里翻出来的……
这时候,我师傅自个儿呢,要不就翻着话本子嗑上一天的瓜子;要不就去西王母的瑶池边上抹牌,抹上个三天三夜,把一整袋金子输光,再骑上大鹏鸟哭丧着脸回来。
所以,你指望谁来管我这个无法无天的小魔女?
幸好有彦邦。
彦邦是条小白龙,他善良、聪明、尊师重道,还特好看,我可以用我想到的一切好词儿来形容他。
在这么放任自流的桃花岛上,能长成他这样温文尔雅的小白龙实在是个奇迹。
3.
彦邦有多好呢?
我在岛上放火烧山,他就在后边喷水救林;我狼吞虎咽卡了嗓子,他就忙放下筷子给我拍背;我读劳什子仙书读得犯困,他就耐着性子一点点讲给我听……
虽然说彦邦会的法术贼多,但他还是打不过我。
他是仙,我是魔。他要一点点修炼,还要渡劫,才能换来仙位和灵力。我只要发个火跳个脚,两眼一红一拍脑,魔力值就能蹭蹭飙升。
这一点任他红了眼睛都羡慕不来。
生而为魔,我很抱歉。
所以好几回同彦邦比试的时候,我没能收住手,一掌把他打到吐血。师傅怒了,罚了我三天不准吃饭。
我跪在苍黄的月亮底下抹眼泪,彦邦还要拖着伤偷跑过来,塞给我一碟大师伯做的桃花白点心。
你看他多好。
我嚼着点心,就像嚼着一片云朵,心里头甜甜的,便朝着他笑,直到他惊恐地看着我大大的鼻涕泡吹到他脸上炸开。
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长大后的彦邦绝不会羡慕我的魔力,他还说这玩意儿不好。
每回我莫名其妙的烦躁了生气了,他还要按着我的脑袋,给我念上千百遍的清心决,简直跟话本子里头的唐僧似的!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若是不管用,叫我气得要喷火,他就先用冰封住我半身,再按着我的脑袋给我念清心决。
待我消了气儿,他又跟大师伯夸我今天及时收住了魔力,很不错。
大师伯一高兴,就跟师伯母一块儿忙忙碌碌地做上几个我爱吃的菜,彦邦也要十分优雅地替大家沏上一壶从他爹那儿讨来的好茶。
4.
彦邦下凡历劫去了,一去就是半个多月。
他们神仙就喜欢没事儿下个凡遭个难,晃两圈,再升个官,美其名曰体验民生疾苦。像我们魔就不必如此,人人喊打的,还不够疾苦么,所以我用不着下凡。
半个多月没见着彦邦的帅脸,我还甚是想他,加之岛上也十分无聊,便自作主张地也跑到凡间去耍了。
神仙下界,自有神光庇佑,我循着那光走,便能找着彦邦在凡间的家。
此时天已大黑,屋里亮着灯,彦邦还在灯下写字。
他写得极认真,修长的手指握着毛笔,勾勒出一个个遒劲的小字,不一会儿,小字便填满了一整页白纸。
“你是府里新来的?”他也没回头,翻了页书,凭空说了这么一句。
我暗自好笑,轻手轻脚过去在他颈后吹了口气。
彦邦最是怕痒,这一招我百用不厌,必得折腾他到向我告饶才住手。但这个凡人彦邦却无动于衷,似是不怕痒的,没意思。
“书房不必进来伺候,管家没有告诉过你吗?”他还是拿背对着我,笔尖舔了舔墨。
笑死,他以为我是府里的丫鬟呢。
我也不做声,乐乐呵呵地往案边的小塌上一坐,拿起一个苹果就往嘴里塞,嚼得嘎嘣嘎嘣地响。
“你这小丫头,好不懂规矩。”他终于放下笔,转过身望着我。
彦邦也当真是惨,在天上要守规矩,在地上还要满口满口的讲规矩,听得我噗嗤一声笑了。
“说你不懂规矩,你竟还要笑?”
他又急又怒,又无可奈何,还只能干坐着,跟个小呆子似的。
“你吃么,挺甜的。”我捡起一个苹果要扔给他,他没接,还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你叫什么?”他问。
“你问我叫什么?”我笑得更欢了,“我叫稚颜啊,小呆子你连这都忘了。”
我笑得在软榻上打滚,两腿朝空晃着。
“坐没坐相。”他瞥开眼睛,又嘀咕了一声。
我都快笑没气儿了。
“吃完了便快出去吧,我还要读书。”他又转过身去。
“我不,我今晚上就睡这儿!”我存了心要捉弄他。
这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我耳朵灵,一下子便从塌上坐了起来。
“少爷,可是有什么吩咐?”门外有个老头子问。
我打个响指灭了屋里的灯,顺手把半个苹果塞到彦邦嘴里,再一手把他拽过来,堵在墙角按得死死的。
“少爷,您歇下了?”老头儿又问。
彦邦嘴堵着,出不了声,老头儿停了一会儿便走了。
幽幽的月光从窗口探了进来,在我俩身上滚了层雪白的霜。我揪着彦邦的领子,又离得近,只闻得一股子暗香传过来,跟挠痒痒似的,挠得我心口发烧。
“小呆子,你好香啊。”我在他颈上嗅了嗅,朝着黑幽幽的领口底下一瞥,泪水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了出来。
别误会,我本就是一魔女,头一回闻着人肉的味道,自然是馋的。我若是在人间吃人,彦邦日后知晓了定会怪我,若我吃的是他的肉,他也会怪我么?
这么一想,我就更馋了,还舔了一口。
“唔……”被我按着的彦邦顿时一颤,耳朵红得滴血。
“哦哦,稍等!”我忙给他把嘴里的苹果拔出来,灯也亮了回去。
“咳咳……你究竟是人是鬼!”彦邦朝外跳出一大步,捂着领口,跟遭人调戏了似的。
“都不是哦,你再猜。”我继续笑,存了心要逗他。
“你是妖精?”彦邦一会儿工夫便整理好了衣裳,恢复到原来的规整样子。
“不是哦,妖精能有我好看吗?”我故意又靠近了几步。
“不管你是谁,深夜闯我书房,你意欲何为?”他这时候神色凌然,一脸正色。
“啧,我看小公子长得俊,想抢回去做个如意郎君。”我笑眯眯地说。
“婚姻大事,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如此儿戏。”他目光闪躲着,很不自然的后退了一步。
“那我不管,我是魔女,就乐意抢你这种白白嫩嫩的小呆子。” 我咯咯地笑着,又把脑袋凑到他肩上去。
“荒唐!”他侧过头,突然瞪了我一眼。
“魔女自然就是荒唐的啊,小呆子你怕不怕?”
“君子持身,自养浩然正气。”他昂首挺胸,一本正经地说。
“哎行吧行吧,小呆子你好无趣,装害怕都不肯装一下的!”我没了趣儿,转身往他榻上一仰,“本魔女今晚就歇这儿啦!”
5.
接连着几天,我都跟在彦邦的身后,他去哪儿我去哪儿。有旁人的时候,便悄咪咪捻个隐身诀,若是没旁人,我便光明正大的同彦邦待在一处。
他奈不我何,也撵不我走,很快便唉声叹气的认命了。
一人一魔,倒也相处得还算愉快。
他在院子里背书,书声朗朗,我就蹲在一旁摘花,落英飘摇。
他进书房里写字,笔走龙蛇,我就吊在房顶上打秋千,哈欠连天。
若是碰上他们一家子的晚宴,我凑不上前,只好干看着满桌子的菜流口水,便偷偷到彦邦耳边传话,“那个很好看的绿莹莹的荷叶边点心给我留两块啊”。
彦邦手一顿,确定没有旁人听见,才小心翼翼的夹了两块用手帕包好,趁没人的时候递给我吃。
“小呆子,你真好!”我笑着把点心塞到嘴里。
“吃东西,莫要讲话,不然就要喷人一脸渣。”他挡着脸。
你看,凡人彦邦比起天界的彦邦虽然没用了些,却也是个很好的人。
本想着这么玩儿两天就回桃花岛的,哪知道不明不白地把他睡了啊!
起先我自然没想着要睡他,起先是什么,对了,是他叫蛇咬了!他好端端的从后花园经过,就叫一条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竹叶青咬了,还咬的脖子!
听他一声惨叫,我便忙忙给他捞回来,按在塌上,抵唇替他吸干净毒血。
这一步本是不错的,偏偏这时候彦邦红着脸白着唇喊我住嘴。
笑话,住嘴了怎么把毒吸出来。
我没理,继续按着他。等我觉得差不多了,一回神,他衣裳已经叫我扒了一半,雪肩半露,肌肤泛红,无限风光在眼前。
“呃,不好意思啊,我好像占你便宜了。”我替他拢了拢衣裳,眼一瞥,他已经气晕过去了。
唉,凡人可真是矫情。
沾不得风,受不得凉,一点点小伤就要见阎王。
我叹着气把他搬回床上,替他盖好被子,怕他半夜突然死了,我便打边上躺着听他的呼吸气儿。
气儿倒还平稳,只是半夜里额头却是冰得厉害,怕我弄错了,我便探过额头抵着试了试,还好也不是太凉。
就在我跟他头抵着头的时候,他醒了,正好对着我的眼睛,吓得我呼吸一滞。
我怕他喊出声闹大动静,脑子一抽,鬼使神差地就亲了上去。不光是彦邦,把我自己都亲懵了。
唇上冰凉柔软的一片,带着丝丝的甜,我好像在亲吻一朵雪花,雪又化作了云,云又散作了月光。
那股子若有若无的幽香又传进我的鼻息里,痒得发烫,炽热难当,叫我心神微颤。
我一哆嗦,手撑着往后一移,离了他的唇,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也未动,怔怔地望着我,似是呆住了。
落叶扫着屋顶沙沙的响,我喉咙也被扫得幽幽的痒。
“小呆子,我想吃了你!”我咽了口唾沫说。
“倘若吃人是你的本性,那也无可厚非。”他愣了一下。
我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只看见月亮落进了他的眼睛,他眼里柔得像一片水,无声无息,荡漾到我的波心。
靠近他的那一刹,我改了主意,我不想吃他了,我想睡了他。
剩下的事情便顺理成章,我把他扒光了,他还很配合地扶着我的头。
云鬓枕间乱,鹅梨帐中香,月影浮上茜纱窗,好梦悠悠长。
等到鸟窥人语,梦中转醒,已经是第二日一早的事了。
衣裳没了,守宫砂也没了。我看着彦邦无比温柔的侧脸,呼吸都凌乱了。
虽说我俩自幼亲昵,无话不讲,可也不曾弄到这般地步的。
稚颜啊稚言,你怎么敢的啊,他爹可是天界战神啊!
这么一个根正苗红正儿八经的神仙叫一个魔给睡了,传出去我还能有几条命在的!
我哆嗦着给自己穿了衣裳,头也不回,撒腿就跑,一溜烟跑回了天界边上的桃花岛。
6.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
我睡了我的好兄弟,四千年交情的好兄弟。
是蛇毒的后遗症叫我患上这么个想吃人的大病,还是我下贱心智不坚馋上了他的身子,这一切都无从得知。
我挺后悔的,真的。
日后,我将有何颜面去见他,见他的爹娘,还有我的爹娘?
我蹲在桃树底下叹气,每叹一下气就抠一块儿树底的泥,直到桃花树底下被我抠出了个大坑。黑黝黝的大坑,活像我终将走向的坟墓。
“颜颜,你搁这儿葬花呢?”
“我在埋葬我这朵娇花。”
一道白虚虚的影子在我头顶一闪,仰头是一张挤满了肉的大脸,原来是大师伯。
“快起来,师伯嘱咐你点事儿!”他像唤小鸡一样在我头顶拍了拍手,就差没撒下了几粒米。
“啥事儿啊师伯?”我没精打采地起来。
“那个,天界大皇子的满月礼呢就是明日,你代表咱们桃花岛跑一趟九重天,这是请柬你收好!”
“贺礼就送夜明珠会不会太少的呀?”师伯母也闪了过来,也是熟葡萄似的一脸福相。
“不少了,这么大的珠子可以啦!”师伯立马说。
“那好呀,颜颜你先拿着,我再想想还有什么要拿的啊。”
“哦,咱们岛上的炙野猪可是一绝,给战神殿送上两块。”师伯一撒腿扛了两块肉来。
“对了,桃花酿也是咱们这里的特产,要给战神夫人捎两瓶的呀。”师伯母兴奋地说。
“咱的老母鸡也挺肥。”
“大鸡蛋带一筐也很好的呀!”
……
我看着面前堆满的小山似的一堆土特产,不禁想问,明儿到底是大皇子的满月酒还是彦邦他家的满月酒啊?
“颜颜你看战神和战神夫人多好的人,前阵子还送茶叶来了,咱给他们带点东西也应该!”师伯腆着肚子笑呵呵地说。
“对啊颜颜,战神夫人最是喜欢你,你去看看她定会高兴得不得了的呀!”师伯母也接话说。
是啊,要是她知道我把她宝贝儿子给睡了,是不是高兴得都要哭出来了?
我咽了口唾沫,心情复杂。
“颜颜,你去了九重天可千万别跟人打架!”
“也不能闹事的呀!”
“有人欺负你就报你师傅宣芷的名号!”
“再不然去找战神殿的人帮忙也行呀……”
“……”
啰嗦了好一阵子,我僵着脑袋点头如啄米,终于是嘱咐完了。
师伯掏出一个乾坤袋来,把小山似的礼物都收进去,系紧口袋,缩成巴掌大小,再交到我手上。
“颜颜,就拜托你了哦!”
“快去快回,路上要小心的呀!”
“知道了,知道了……”
我揣着乾坤袋,变成小凤凰,顺着风飞出了老远。
7.
南天门一派庄重肃穆。
两个白袍银甲的天兵当门把守,后面天将沿路列了一排。
九重天这地方我是来过几次的,但独自一个人来还是头一回,没了彦邦带我,我一个魔女来这儿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请柬!”天兵牛逼哄哄地拦了我一下,我连忙把请柬递给他。
“桃花岛的人?”两个天兵面面相觑,“为何仙子身上魔气如此之重?”
“我本来就是魔啊!”我脑门上那么大一个魔印还看不懂么。
此话一出,后面站岗的天兵也拿着叉子围了过来。
“这请柬可是真的?”一个问。
“是真的不假。”一个说。
“桃花岛上有魔?”
“不知道。”
“哎,我师傅宣芷上神叫我替她跑一趟,怎么你们还不相信不成?”我没好气地问。
“姑娘,请将乾坤袋打开由我们检查。”一个天兵突然指着说。
笑话,过来过去的神仙那么多,可从没见要求打开乾坤袋检查的!
“凭什么?”
“姑娘,你毕竟是魔界的人!若不配合,今日我等恐怕不会放你进去!”
几个天兵横排着堵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我。
“我现在的身份是桃花岛的弟子,你们耳朵聋了么?”我简直气得发抖。
“请柬虽然是真的,但这身份是不是假冒的谁能说得准!”
“咱们天宫还不是一个魔女想来便来的地方!”
一个长鼻子天兵十分傲慢地撞了我一下,伸手便要扯走我的乾坤袋。
“好啊,你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那便叫你试试我桃花岛的鞭法!”
说罢,我袖中的凤尾金穗鞭脱手而出,迅即如闪电,直接抽向那人的胖脸,那人哇哇大叫,活像洗澡水烫了屁股。
我转身再抽,劈开了风,掀碎了云,面前的天兵一齐叫我抽倒了四五个。
“快来人,有魔界狂徒擅闯南天门!”
这一大喊,又来了二三十人,唰唰几下便布成一个三角的银光阵。
“你来多少人,我今天就揍多少人,揍到你们服!”我咬着牙,抖了抖鞭子,怒火烧了满眼。
正着时,刮了一阵大风,叫众人上不了前。
“都住手!”
大风刮过,一人衣角翩飞,当空落下,挡在我前边。
那身影,百看不厌。
怎么是彦邦?
“我师妹不懂规矩,冲撞了各位,我向诸位赔个不是。”彦邦朝着那大耳朵天兵作了个揖。
“哼,你又是谁!”天兵并不买他情面。
“哦,在下彦邦,也是桃花岛弟子。”彦邦仍客客气气地说,“小子无名,只是个天仙。不过家父却是这九重天的司战之神,想必他的名号诸位或也曾听说过。”
一列天兵皆愣住了,仿佛遭了雷劈一般,笑容都凝固在脸上。
呵,顶头上司的儿子他们也敢得罪的吗?
彦邦微微一笑,侧过身说:“这位是我师妹稚颜,正是魔界护法翊瑯之女。想是我师妹来天宫来得少,叫诸位眼生……”
“不不不,是我等疏忽,得罪了姑娘!”
几个天兵立马变了脸,点头哈腰,递水扇风,态度变化之快叫我瞠目结舌。原来我爹的名号也这么好用的。
“今日宾客众多,我等检查自然要警惕些,虽说我们自作主张要查所带物品,也是为了天宫安全着想,这事大可不必告知战神啊。”一个天兵凑过来说。
“对对对,也大可不必叫翊瑯护法得知!”又一个天兵过来冲着我笑。
果然,天上的神仙都是一群势利眼的东西!也难怪我师傅一提到天宫就口吐芬芳,从来不肯踏上九重天半步。
我冷哼了一声,收了鞭子,扬着头走进了南天门。
青玉砖铺路,锦梧桐遍道,宫銮殿宇,金碧辉煌,天宫当真是气派。
身侧的脚步声跟得紧。
“又惹祸了?”熟悉的嗓音从我耳畔传过来,酥酥麻麻的。
“才不是!明明……”
我一偏头,正好对上彦邦那双水润的眼睛,似月潭清泉,波光微漾,叫我心头一颤,不由得又想起凡间那一遭子事来。
“明明是他们欺负人……”我嘟囔着,有些心虚,偏开头不好直视着他。
“他们不认得你,傲慢了些,也不全是你的错。”
彦邦温和地说着话,还跟以前一个样。若是叫他知道了我睡了他的事,他可还能像这般沉得住气呢?
我太阳穴顿时突突跳得厉害。
只要我不慌,就当没发生,冷静,冷静!我暗自安慰自己。
“你怎么回来得这样早?”我僵着脑袋问。
“劫历完了,自然便回来了。”
“不知是什么劫,竟叫你一下子升到了天仙啦?”
他身上泛着金色的霞光,仙气浓郁,修为显然上升了一大截。
“情劫,叫一个负心女弃了,孤苦一生……”他瞟了我一样,长叹了口气。
“那你可真是惨……”我打着哈哈,心里一紧,“也不知道是谁做的这等好事?”
“记不得了,劫中之人,事后皆敛了容貌。”他淡淡地说。
“哦,那便好。”我暗自松了口气。
“怎么,莫非是你趁着我历劫,偷偷下凡去打了我一顿?”
“怎么可能!”我心下一惊,“我忙着修炼,哪有空管你!”
他点点头,不置可否。
金黄的梧桐叶细细碎碎铺了一地,树梢的叶子还在落,窸窸簌簌的,一阵阵地往下掉,好像总也落不完。
我走得慢吞吞,眼一斜,只见阳光落到他的脸上,连耳朵上细碎的绒毛都能看得清,活生生看得我红了脸。
“怎么不走,发什么呆呢?”他突然回过头来,直直地撞进我的眼睛里。
“啊?来了。”我忙忙跟上。
“大皇子的满月宴不是明日么,颜颜你怎的今日就来了?”
他唤我颜颜的时候特别温柔,话语在舌尖转了个圈,很是勾人……冷静!
“我,我今日还要去一趟战神殿呢,那个,大师伯叫我带了一堆特产来。”我举了举乾坤袋。
“哦,既然是先去我家,也好。”他满眼笑着,突然又朝我伸出手来。
“干嘛?”我疑心他要打我,身子朝右一转,叫他抓了个空。
“叶子。”他撤下手,掌心是一枚金黄的梧桐叶,“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谁,谁紧张了!”我瞪了他一样,快步走开了。
8.
战神殿这地方,幼时彦邦带我来过的。
方到门口,一个白影便朝着我飞过来,大喊一声“大哥”,而后把我紧紧抱在怀里。
用力之大,简直要把我送走!
“你好像抱错了人。”一旁的彦邦幽幽地说。
抱我的人猛地撒手,又朝着彦邦伸手要抱,一靠拢,叫彦邦一手拍开了。
“没大没小!”
来者是个翩翩少年郎,玉冠束了一头马尾,白衣红领,十分跳脱。他是彦邦的亲弟弟,名叫安远。
“大哥你终于肯回家看看了!”少年嘴一咧,露出一口大白牙。
“你怎么从昆仑山回来了,仙术练得如何?”彦邦训斥起他弟来又俨然一副家长的样子,看得我都乐了。
“唉呀我练得自然是不错的,你看小魔女都笑你了!”少年瞥了我一样,飞快地窜入殿内,“娘,大哥带小魔女来了!”
彦邦朝着我瘫手,一副他管不了的神情。
彦邦的娘亲是个很温柔的人,总之比我娘亲要温柔多了,她一见着我立马牵着我的手进去,嘘寒问暖好一大阵,搞得我很是愧疚。
问候完了,我才从乾坤袋中打开那小山似的一堆土特产来,鸡鸭鹅猪俱有。
“这够咱吃一年了吧!”安远张大了嘴巴。
……
当晚,我是在战神殿的一间厢房歇息的。
大圆月亮笼盖了整个窗口,屋里亮堂堂的,我翻来覆去好一阵,仍旧睡不着。
不对劲。
先前彦邦没渡劫回来,我自然是心慌意乱的,那是怕不好收场。
如今他回来了,也全然不知道这事,我竟还是心慌得厉害,每回见他看向我,更是要心跳如擂鼓。
说到底是我对不住他……
我怕不是病了吧,做贼心虚,忧思过甚,得了心病?
四下静悄悄的,彦邦就睡在我隔壁。他应该早睡了吧,他睡着的时候都没声的,一动也不动。
小时候他便是那样,睡得很是规矩,由着我一条腿搭他身上也不会醒,在凡间也是极温柔的……
啊!
我怎么满脑子黄色废料!
我猛地踹了一脚被子,彻底睡不着了。
睡不着便睡不着,我索性出了门,吹着九重天的冷风,执意和偌大的月亮耗到底。
月亮啊月亮,你为什么这么亮?
“颜颜,你怎么大半夜的不睡觉,扒在栏杆上做什么?”边上突然冒了个人影,把我的小心脏都吓了出来。
“你要死啊,大半夜的装神弄鬼!”我踹了彦邦一脚。
彦邦正欲还手,似是见我吓得不轻,举起的手轻轻贴了贴我额头。一沾上他的手,更是叫我一颤。
“你怎么了?生病了?”
“哎没事没事,就是认床睡不着觉!”我忙甩开他的手。
“奇了,还以为你在哪儿都能睡成猪。”
“滚!”
我双手撑着下巴,不去看他,只望着月华下一汪波光粼粼的泉水发呆。
有鱼跳起,打碎了一泉月亮;又有风来,扯开了半树残云。
“起来,”他俯过身,拉住我的手腕,“换个地方。”
“大半夜的,去哪儿啊?”
“风小的地方。”
9.
他换的地方,风确实小。
一排细竹嵌成一道帘幕,把西面的风挡了个干净,只剩下厚实的云朵软绵绵地铺在花间,像是繁花也盖了层被子。
花中央有块大石,我俩就盘腿坐在大石头上。
“说吧。”彦邦眼里含笑地望着我。
“说什么?”
“颜颜,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没有!”
我僵着身子仰面躺在石块上,看月亮。
“我这回回来,见你有些不对劲。”彦邦一只手撑着脑袋,面朝着我。
“怎么可能!”
“那你急什么?”他笑了一声。
“我没……急啊,我不一直这样……”我尽量减慢语速。
“你晚上只吃了一碗饭。”
“我减肥不成吗?”
“从见了我娘亲一直到睡觉前,你好像都没怎么说话。”
“人多,我怕生,不行吗!”
彦邦突然大笑起来:“颜颜,你向来藏不住事儿你知道吗,你脸上都写满了自己做了亏心事!”
“哎,话不能乱讲的!我堂堂小魔女,魔界小凤凰,我能做什么亏心事!我现在把你吃了都不是亏心事!”
气得我一拍石头坐了起来。
“你还想吃我?”彦邦一挑眉毛,他还真会抓关键词。
“我……我就打个比方!”
“对了……”彦邦若有所思点点头,枕着手臂,仰面躺下,“你向来光明正大,绝不做亏心事。”
竟敢挑衅我!
我往爪子上哈了口气,猝不及防地伸过去挠他痒痒,挠完脖子挠耳朵,挠完耳朵挠两腋。挠得他笑得打颤,左滚右滚。
“颜颜,我错了颜颜,哈哈哈……”
“你叫啊,看谁来救你!”
我越发带劲,他越发怕痒,越痒越躲,越躲越痒,最后不妨他腿一勾,直接把我绊倒。
就在我脑袋快要磕到石头上时,他伸了手过来,完美地把我揽到怀里。
四目相对,鼻息相接。
“我的苍天,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
碎竹旁边的少年捂着眼睛,撒腿狂奔。那正是他弟,安远。
完了。
我俩彻底不干净了!
10.
第二日便是大皇子的满月礼,宴会开始要到午时,彦邦便嘱咐他弟安远带我到附近逛逛,他要去一趟司命殿登记造册。
正嘱托着,远处一个白衣仙女衣袂翩翩朝我们飞来。
“表哥!”她朝着彦邦无比雀跃地喊。
“你表妹?”我努努嘴。
“是吗?”彦邦一头雾水去问安远。
安远清清嗓子,眉飞色舞道:“这是咱四姑的二娘舅的侄媳妇的外甥女,北海一族的月蓉仙子,按辈分是该给你叫表哥。”
“难为你搞得这么清楚……”彦邦拍拍他弟的肩膀。
“啊!这里怎么有一只魔!”
那位仙子见了我顿时花容失色,忙扯了彦邦的袖子往他身后躲。
这个“只”字倒用得传神,有被冒犯到谢谢。
“不错,这位魔女脾气不好,发了火还会打人,仙子不如上别处躲躲吧。”彦邦抽回袖子,笑着往我这处挪了两步。
你觉得你很幽默?
“仙界圣地,岂是一只魔能够撒野的地方,你是如何偷跑进来的!”仙女显然没读懂他的幽默,突然朝我怒目。
“哎哎哎怎么说话呢你!”安远一下子蹦出来,“这是我哥的师妹,自然是我哥带她来的,你一个外人就不要在这里指指点点了!”
漂亮仙子一愣,想是不愿再纠结我的事了,转头又露出了个甜美的微笑。
“听闻表哥已经位列仙班,不知将在天宫何处开辟洞府啊?”
“我并不打算留在九重天。”
“什么?”我们仨都瞠目结舌。
“我看琼洲岛便甚好。”彦邦直对着我说,“你觉得怎么样?”
琼洲岛,跟桃花岛一样,虽是神族领域,却极为偏僻,这俩岛还离得挺近,我飞过去找他也是极方便的。
可彦邦不去九重天建府,反倒要去这大荒野,无异于自断前程。
“不行!”月蓉仙子开口说。
“有你什么事儿啊?”安远扬着下巴,忿忿不平。
“表哥,你可是战神之子,定是要入天宫战部的,如何能去那种地方!”月蓉仙子孜孜不倦。
“哦,我们家还有安远呢,建功立业就靠他了。”彦邦拍着他弟的背,他弟却似傻了一般。
“不是吧哥,你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彦邦望着他笑了笑,又转过头继续问我,“颜颜你觉得呢?”
这一笑,又笑得我心里发烧。
“我哪儿管得着?”我耸耸鼻子,偏过头沿着青砖小道走开。
“哥,你看小魔女笑得,他就不盼着你好!”
什么鬼,我根本就没笑好吧!
彦邦去办他的事了,月蓉仙子觉得无趣走了,安远便领着我瞎转。
莲花池里的王八窝,养马场的弼马温遗址,还有蟠桃园的禁猴雕塑……也难为他想到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地方。
“喂,小魔女,是不是你对我哥做了什么?”在一棵被摘得光秃秃的桃树底下,安远没好气地问我。
“瞎说!”
“那他做什么不肯留在九重天的?”
“我哪儿知道?”
“定是你教唆的!”
“你放屁!”我没忍住骂了他一嘴儿。
“你你……你昨晚分明就是在勾引我哥!”他一下子急红了眼。
“你个小屁孩,你懂个屁!”
“完了,我哥完了,我哥定是叫你施了魔咒。”少年掩面叹息。
“哎小屁孩,我问你,你哥先前有说过他想留在天宫,他想进战部吗?”我一把揪起他的领子。
“好像……没有。”
“那不就得了!”我松手把他放下,“所以啊,安远小弟弟,你还是勤加修炼,好接你爹的班啊!”
“凭什么!我也不想去那地方啊!”少年急得跺脚。
我嘴角一勾,大步迈出了蟠桃园。
迎面施施然来了个仙子,微笑着唤我说天后有请。
天后?
11.
天后是我小姨,凤族的族长。
至于为啥我娘亲是魔,她妹妹是仙,这便是很遥远的事情了,细说起来可是部长篇巨著。
话说万年以前,我爹娘都还是九重天的上神,跟彦邦他爹关系匪浅。
说是有一年我的娘亲为了封印某个妖兽,搞得魂飞魄散,我爹为了救她忙得焦头烂额,临了呢,叫凤族的仇敌乌雀得逞,又害了我娘亲一把。
我爹当时就怒了,大开杀戒,灭了乌雀满族。他杀戮太重,罚了雷刑,贬到蛮荒,最后入了魔。
我娘亲呢,大概是在瑶池孕育了四千年,借青鸟重生,不知道怎么搞的,也到魔界去成了魔。
按说他俩都是事出有因,半道成魔;我就不同了,天生的魔障,一身都是黑压压的魔气,连我爹都险些压制不住。
我爹说,桃花岛是个干净的地方,四季花开,灵气充沛,有益于抑制我体内过盛的魔气,就把我送那儿修炼去了。
再说回我小姨,她是我娘亲的亲妹妹,跟天帝幼时便定下了婚约。自我娘亲入了魔之后,凤族大权便一应落到她手里。
几千年前,小姨跟当时还是太子殿下的天帝大婚,我和彦邦也来乐呵呵地凑过热闹。后来天帝继位,她便理所应当成了天后。
虽说我娘和我小姨也有好几千年没见过面,我爹对这个小姨子也颇有微词,但小姨待我还是很好的,每年我生辰都要派仙使送礼物到岛上去。
这不,我一来天宫,她便要亲眼看看大侄女么。
“稚颜啊,长这么漂亮了!”小姨轻轻地摸着我的头,手指碰到我额上的凤尾花魔印,微停了片刻。
“嘿嘿,也没有啦,小姨才是整个天宫最好看的!”
“就你嘴甜!”
“小姨小姨,我能看看小宝宝嘛!”我歪着头往里瞥。
小姨眯了眯眼,还是领我过去了。
紫榗竹编成的摇篮里睡着一个肉团子,粉粉嫩嫩,奶香奶香的,看得我心都快化了。
“这是六界里为数不多的小凤凰了。”姨母自顾自地说。
“他真好看。”我咂咂嘴,伸出手来想摸摸小宝宝的脸,被小姨一手拦住了。
“他睡着呢,你来,小姨问你话。”
我恋恋不舍地看着小宝宝,被姨母拉着一步步往后走。
“稚颜啊,你如今也有四千余岁了,可能使得出红莲业火?”小姨凤眼微挑,笑着望着我。
我摇摇头:“我不会,师傅说这种引火上身的法术不如不会的好。”
“是么,她真这样说?”小姨大笑起来。“那你平日里在岛上练什么法术啊?”
“呃,师傅也没管,捡着我们喜欢的就行了。小姨,我鞭法可好了呢!”
“你使鞭,她没教你剑法?”小姨挑挑眉,似笑非笑。
“没有啊,我喜欢花鞭。”
“哦……你师傅,宣芷上神可还好?”
她说起我师傅的时候,总感觉有些杀气逼人,叫我没由来的心惊。
“我师傅常年闭关……”
我才不会说我师傅整日打牌喝酒看画本听小曲儿,玩得不亦乐乎呢。
“这样么?”小姨微笑着点头,“她可有说叫你来天宫看些什么人?”
“没有吧,还是昨儿师伯叫我来的……”我愣着答。
12.
从栖梧宫出来的时候,我两臂上还泛着点寒,好似往冰窖里头走了一遭。
鼓乐声响,满月宴已经开始了。
我跑向大殿,把随礼交给礼官,报明来处,便进殿落座了。
桃花岛那一小桌前,彦邦正等着我。
大殿内载舞笙歌,觥筹交错。来宾皆置小桌,两列摆开,宾客皆可自行下桌敬酒,不拘礼节。
“你别碰酒,这可不是在岛上,一会儿发了酒疯可没人管。”
我方一沾杯,彦邦就跟我端走,换了壶果子露来。
我撇嘴,他不管,跟我掰了颗荔枝。
“去看大皇子了?”他把荔枝塞我嘴里。
“嗯,他超可爱!”
我一下子消了气,跟他兴致勃勃地讲小娃娃。
“是不是没让你碰?”
“你咋知道?”
“定是你的样子太夸张,天后怕你给他吃了!”
“胡说!”
我掐了一下他胳膊,彦邦嘶着嘴又给我塞了颗荔枝。
“等会儿,我还没吃完呢!”
大殿上吵吵闹闹,上层的神仙在吹牛皮,中层的神仙在互夸功绩,像彦邦这种刚刚有资格坐这儿的神仙,都在自己吃自己的。
正当中是一群仙娥,舞姿曼妙,浅唱低吟,披帛轻挥。
“哎,方才我看见天帝来这桌跟你说了会儿话,他说的啥啊?”我问彦邦。
“没什么,就问了问师傅。”彦邦剥荔枝的手一顿。
天帝也问师傅?
可师傅是从来都不肯踏上九重天半步的啊,怎也劳天帝亲自来问她……
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哎,彦邦,你说会不会天帝跟咱师傅有一腿儿?”我轻悄悄地问。
“慎言!”彦邦一把捂住了我的嘴。
“真的,不然他们做什么要问咱师傅?”
“那便不是你该管的了颜颜。”
嘿他还不信!
几千年前天帝还是太子殿下,他要跟我小姨大婚之时,我们死求硬求都没求动师傅带我们去天宫。她说自己懒得去,怎么会懒吗!
她明明呆了半天,若有所思,连跟我们念书都念反了。
我不干了,拉着彦邦一起表演小牛顶角,想逗师傅笑一笑,她也还是没笑。
我俩趴在地上,头顶着头,龇牙咧嘴顶了老半天,额头红彤彤一片。
“师傅,快看我!”
“看我看我!”
师傅叹了口气,一手拉一个,揉着我俩的脑袋:“再顶就秃了!你们想去玩,就叫师伯带你们去吧,师傅太懒了,不愿意去啦!”
于是那一年便是师伯带我俩来的。
我记得太子殿下牵着我小姨的手,一身红衣,面如脂玉。他路过我们桃花岛这桌,蓦地停下一怔,目光呆滞。
饶是我忙着吃天界的花样点心,也看得清清楚楚。
如此种种,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天帝跟我师傅关系匪浅么?
“哎彦邦,我还有证据的!”
“你非得现在说这个么?”他一脸不悦。
“怎么了?”
“你自己看……”
他把我的头往右一扳,好家伙,对面好几个仙子都在对我们这桌挤眉弄眼的。准确来说,是对风度翩翩的彦邦挤眉弄眼。
一个仙子眼睛眨得像要坏掉,一个宫娥披帛朝这儿一挥都要砸在彦邦脸上。
“这些……都是你相好啊?”我朝他眨眨眼睛。
“不认识。”他躲着头。
“天界的神仙你都不认识?”我也偏着头小声说。
“难道魔界的人你都认全了?”
“没有……”
“那不就得了!”
彦邦轻咳了两声,端正坐好,目不斜视。
“你要我帮你?”我努努嘴。
“你想怎么帮?”
“要不……我亲你一口?”
“别了……我怕你被当成流氓抓起来。”彦邦的耳朵一秒见红。
“啧啧啧,来了,有个仙子端着酒,到你面前来了,还有三步。”
“给我挡挡。”
“两步……我可不能喝酒!”
“你喝果子露。”
我眉飞色舞地看着彦邦出囧,几乎要笑出声。
正这时,胸前挂的一块水晶石蓦地响了起来,殿外有只黑鹰在叫。
“有人找我,魔界的事儿,我出去一下啊。”
我对着彦邦说了一声,就见着一个十分漂亮的仙子笑吟吟地朝他举杯。
那仙子雪肤花貌,瞳剪秋水,我都想凑过去闻闻她发间的香。
彦邦扯了扯我的衣角:“你当真要现在走?”
“鹰等着我呢,啧你大老爷们儿别怕!”我拍拍他的肩膀,彦邦瞬间黑了脸。
13.
小黑鹰绕了我头顶三圈,落到我肩膀上抖抖翅膀,抬起一只脚丫子。脚丫子上绑着个纸条,上面是我爹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叫我认了老半天才认全。
“速回魔界,参加圣女大选,虽然你未必选得上。”
看得我一头黑线。
反面又有一行字:“选不上你就等着!”
啧,我爹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躁呢。
话说六界相安无事,歌舞升平,诸君都闲得发霉。
战神承包了上百亩的茶园,和夫人一起一心栽种好茶。
妖王整了个素斋宴,每月一次断油断荤,说是环保又健康,六界好评如潮。
现在好了,连一向处于风评底端的魔界都要搞这种万年不遇的文艺复兴了!
唉,人太闲的是要找点子事做,无聊的事也是事,实在不行的给来个大反派让大家撸起袖子热闹热闹。
我垂着头,抠着我爹的信,迈着万分沉重的脚步往回走。
直到我面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的大脚,仰头是两个黑黝黝的鼻孔。
哦吼,他长得好像反派!
“你,魔界来的?”反派朝我扬扬下巴,鼻孔一晃一晃。
我愣着点头。
“你爹是翊瑯?”鼻孔一张一合。
我继续愣着点头。
“你知道我是谁吗?”鼻孔继续摇晃,露出了鼻毛。
我愣着摇头。
“我可是玄鸟一族!”
啊?所以呢?
“玄鸟是乌雀的亲戚!你爹当年杀光了我亲戚,我今日便要杀了你报仇!”
“那我不是。”我低着头往边上走。
“哈哈哈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
“不想。”我拐了个弯。
“不,你想!”鼻孔又怼了过来。
“好吧好吧,你咋找到我的啊?”我不耐烦地说。
“哈哈哈就是魔界翊瑯的黑鹰,我跟着鹰来找到的!”
“哦。”
“我是不是聪明绝顶!”
我踮起脚来瞄了一眼他头顶:“你确实绝顶。”
“好了小姑娘,你也知道爷爷我的本事,今日你便要受死了!”
大脚朝我走过来,亮出了一把弯刀。
我叹了口气,抖了抖袖中的长鞭。
刀唰地一扫,我翻个跟头堪堪躲过。刀再朝我一戳,我一个侧腰又躲了过去。
“我可要出手了!”
说罢,长鞭抖起,一径儿缠了他的脖子,用力一扯,绕树三圈扯个紧紧实实,再一个转身脚抵树干。
那位大脚已经扔了刀,两手掐脖,跪在地上。
哦吼,这么不经打。
“怎么样老哥,你还想杀我吗?道个歉我就放了你!”我笑呵呵地说。
大脚翻了白眼,一声不吭。
我正疑心他怎么这么快便不中用了,一道掌风突然击向我胸口,把我打到树干上,又弹回地上,叫我口吐鲜血。
“区区魔物也敢在我天宫作祟!”
一抬眼,只见一个白胡子神仙落到大脚旁边,义正言辞。
我磕着血半撑着起来,还没喘上口气,老头儿手中的拂尘又扫向了我。亏得我及时滚了一圈,肩上还是挨了一重记,叫我痛得喊出了声。
那老头儿功力不浅。
“魔乃万恶之源,今日我留你不得!”老头儿冷眼俯视,目空一切。
“凭什么?我招你惹你了?”我吐了一大口血。
“就凭你是魔,玷污了我仙界圣地。”
“我生来便是魔,你以为我想来你们这个狗屁地方!我现在就走!”我冷笑了一声,胸口疼又得厉害。
“老夫我一生降魔无数,绝不会放走一个妖魔!”那神仙一脸正义,浑身金光,好似我一瞬间就成了十恶不赦的幽冥。
凭什么?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就要凭空挨他的阴招!
刹那间,拂尘又朝我落了下来。
凭着本能,我往后一跳,反手一鞭,抽掉了他半边胡子。而他的拂尘,好似闪电一般,紧紧圈住了我,圈得窒息。
要命的窒息。
我喘不了气,发不出声,耳边嗡嗡作响,嘴里又腥又苦。
生死关头,我眼中一道雾蓝火起,魔性大发,拼死挣脱了老头儿的拂尘,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奶奶的,我要把他抽成渣渣喂狗!
我要在他坟头草上放牛!
我眼前全是火,心中全是恶,头也不疼手也不酸,一门心的想抽死他。
一直抽到一个人抱住了我,把我抱到了一边。
“颜颜,别发火颜颜,你要控制住自己!”
彦邦一边喊我一边冻住我的脚,他一冻住我便放火烧开,如此往复。
“颜颜,你听我给你念清心决!”
彦邦按着我的脑袋,小嘴巴拉巴拉念个不停。
“你好烦啊!”我挣开了冰封,把彦邦推到地上。
他爬起来继续按着我,孜孜不倦地念。
我耳朵里像有针在戳,有水在灌,还有虫子在咬,疼得我瑟瑟发抖。
“颜颜,你别怕颜颜!”他把我抱得越发的紧了。
他抱得越紧,我就越想挣开,我越挣不开就越痛苦,我痛得快要哭出来了。
直到一片软软的唇贴到我的唇上,微风扫过,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14.
很静。
只听见冰封一点点消融,淌成了细流,淅淅沥沥的响。
清爽的,带着些冰凉的香,薄荷叶儿似的扫在我的鼻息之间,叫我朦朦胧胧张开了眼。
一睁眼就看到了彦邦那张白皙的脸,真好。
“小呆子,你偷偷亲我做什么?”我迷迷糊糊的问他,脑袋埋到他颈窝里,浑身都没了力气。
“我替小呆子亲回来。”他在我耳边说。
剩下的,我不大清楚了,魔力乍现之后要睡上好一阵。
等我被刀剑般的日光刺得张开眼睛,已经是第二日的事情了。
一道白影凑过来,又咻地往外一溜。
“大哥大哥,你的小魔女醒了!”
“叫你小点声不要吵!”
门口的光一暗一明,彦邦便近了我的跟前。
“还疼吗?”他抬着我的脑袋叫我起了身。
我摇摇头。
疼倒是不疼,就是还睡得有点迷糊。
他贴了贴我的额头,微微一笑:“还以为你烧糊涂了。”
我揉了好一会儿眼睛,才清醒了那么一丢丢。
“彦邦,我是不是闯祸了?我不会杀了人吧?”我突然一惊。
“杀人倒是没有,只是你把执杖老仙一把胡子都打掉了,牙也全打没了,据说肋骨也断了两根……”
“不是我先动手的!”我忙忙急着解释。
“我知道的,已经替你查清楚了,不是你的错。”他揉揉我的头发。
“就是!那老头这样一掌把我打倒地上,凭什么啊!”我突然委屈起来,“他说我是魔,就要打死我,你们神仙就是这么是非不明么!”
“颜颜,天上是还有些老顽固,极力反对两界求和。但大多数的神仙,都是很喜欢你的啊。”
“切,我不信!你们都不是好人,不敢找我爹,就敢冲我出气!”我扳开彦邦的手,气哄哄地扭过身去拿背对着他。
“过来吃药,老君给你的。”
“我才不吃你们神仙的药!”
“听话。”
他转到我面前来,单膝抵在席上,小瓷瓶里拈出枚丹药,塞到我嘴里。
冰冰凉凉的丹药塞进去了,他还盯着我的唇,手指流连在上边,点了点。
我头皮一麻。
“咳咳,你不对劲!”我脑袋一偏,往后一躲。
“哪里不对劲了?”他轻笑,笑得我肝胆相颤。
昨儿我魔怔了他干了什么来着?
我喊他小呆子他答什么来着?我好像只在凡间喊过他小呆子吧。
越想我越是心惊,他莫不是知道那事了?
“你你你先离我远一点,别这么色迷迷地看着我!”我决定先声夺人。
“我色迷迷?”他瞪大眼睛来掐我的脸。
“你坐好,从现在开始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你不准动手!”
“我还就要动手。”他仿佛吃错药一般又捏来我的鼻子。
“你再动,再动我就喊你娘,告诉她你昨天亲我!”我拍了他一掌子。
“行,你问。”他没好气地盘腿坐下。
“彦邦,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我知道什么了?”
“你少装蒜!”
“啧,你都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问什么?还是你希望我知道些什么?”他又笑眯眯地望着我。
“咳!你先前说凡间的事情你都不记得的,这话可是真?”我叉着手,一脸严肃地问他。
“我只说过人物皆敛了容貌,事情总还是记得的。”
“你难道没喝孟婆汤?”我眼皮子猛地一跳。
“历劫而已,不必喝孟婆汤的。颜颜,你到底想问什么啊?”他挑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停,我问你还是你问我!”我咽了口唾沫,“那人你应该都不知道是谁吧?”
“哦?什么人?你到底想问谁啊颜颜?”
“唉呀算了,我不想同你说了!”我翻个大白眼起身就走。
烦死了,他还非得逼着我问他记不记得是谁睡了他不成?
不说便不说,还能憋死我!
“唉,有的人真是奇也怪也,问什么呢也不问清楚,还要自己生闷气……”
他这会儿又搁后边阴阳怪气了。
是可忍熟不可忍!
我最看不得这种小人得志!
我一咬牙,气冲冲地折回来,一把揪起他的领子,在他猝不及防的惶恐中对着他的嘴唇啃了一口。
“你昨儿亲了我的,我今天得亲回来!”我恶狠狠地说。
“嘁,流氓!”他弯着嘴笑。
“你还要笑?”我更生气了。
“嗯,不笑了不笑了。”他继续弯着嘴。
真受不了了!
我气急败坏地走出大门,刚出来两步,白影一闪,某人就又跟了过来。
“你去哪儿啊颜颜?”
“反正不想待在你们天上!”
“回桃花岛?”他过来拉我的手。
“才不是,我要回魔界!”我一把甩开。
“哦……我猜你要去参加魔界的圣女大选?”
“你咋知道?”我眼一斜,脚下一顿。
“我还知道,你肯定不想去参选……”他幽幽地说。
“你咋又知道?”
“过来,我教你一招。”他朝我勾勾手,我满腹狐疑立着不动。
“啧,好心教你,你还不信?”他叹了口气。
唉,算了,暂且原谅他了。
我撅着嘴贴了耳朵过去。
“颜颜,只要你正常发挥,绝对选不上。”一股热流淌进了耳朵。
“你大爷的彦邦,我再理你我是狗!”
我猛地踹他一脚,扭头就走。
他以前多好一人啊,怎么变得这么贱了!
这年头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出了战神殿大殿,只见彦邦他弟安远跟月蓉仙子指指点点。
“你瞧我哥就这德性,整天追着他的小魔女跑,还没娶媳妇都忘了娘,你没戏的!”
我眼一斜,二人速速闭嘴。
15.
魔界。
大家好,面前这位剑眉星目,邪魅妖娆,整日孤芳自赏,酷爱冷嘲热讽的人便是我爹。
旁边这位富贵雍容,仪态万千,除了爱唠叨爱四处耍,其他都很好的女子便是我娘。
话说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我爹绝不会冷眼相看,那便是我娘亲;同样的,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不会嫌弃我娘啰啰嗦嗦,那便是我爹。
彼时我每月回家探亲,我娘亲总要在耳边没完没了地唠叨上一整天,我捂着耳朵说她吵,我爹立刻不乐意了,眼睛一横,“在自家说话还犯着你的事了,不乐意听自个儿出去!”
行,我闭嘴吧。
好不容易带我外出玩耍一趟呢,他俩在前手牵手,一起走,我在后面像条狗。
所以啊,岛上日子那么好,我做什么要回魔界找罪受?
“爹、娘你们好。”我朝他俩鞠躬。
“你还知道回来,一群鹰找你找得都都飞断了翅膀!”我爹又开启了他的冷嘲热讽模式。
“爹我可是前两天才收到小黑鹰的消息的!”
“我一个月前就派出去了一群,怎不见你回?”
无语……
我在凡间没收到消息也能怪我。
“哎呀颜颜,你怎么晒这么黑了,是不是又去追着太阳飞!你小时候就爱做这种傻事,怎么这么大了还不改?你瞧瞧人彦邦多白!”我娘开始话痨了。
“我没追着太阳飞,我这就是天然黑……”我瘫手。
身后跟着的彦邦微微一笑,走上前来,向二位行了礼。
“你来做什么,又不欢迎你!”我小声嘀咕说。
“怕你落了单,特意来给你作伴。”他也嘀咕回来。
“咳,来者皆是客,都往里边坐吧。”我爹轻咳一声。
得,我也算客。
“唉呀来就来吧,怎么每回来都要带一堆茶叶,你们留着自己喝呀……彦邦啊,你娘亲还好吧,下回约出来一起玩玩啊……颜颜没欺负你吧,前两天是不是又给你们惹麻烦了……”
我娘拉着彦邦问候,彦邦对答如流,我爹也满意地点头。
就我一人落在最后,好似前边的才是一家三口。
那我走?
“这两天你就好好留这儿,参加圣女大选,别到处跑听见没!”我爹回头朝着我吼。
“我能不去吗?”我垂头。
“你觉得呢?”我爹一声冷笑叫我一抖。
16.
圣女大选由魔后亲自主持,不斗法不打架,考问答。
是的你没看错,就是笔试。
考试范围是与人类和谐共处。
果真是清新脱俗毫不做作还紧贴主旋律的考试呢!
我叹了口气,挠着头,一步一顿地往考场走。
“颜颜加油呀!”我娘亲在后面给我打气。
我朝后摆摆手,很酷拽地没有回头。
门口的两个魔兵架着一个男孩儿扔出来,叫他滚。“凭什么,我凭什么不能参赛?”男孩儿哭喊着。
啧,他怕是还没搞懂什么叫圣女?
进了大厅落座,魔后在前微微一笑,手一挥,试卷便分发到各位考生手中。
魔后再一挥手,头顶流光镜开,现场一举一动,一笔一画,场外都能看清楚。啧,还搞现场直播的。
“开始答题!”一位魔官喊道。
只见试卷题头写着一行小字:凭真实经历答题,考后各自经过试心石,如有不实,考试作废。
啧,这还不能瞎答,真费事儿。
第一题:曾对卑微而渺小的人类产生过同情(短暂的悲悯也算)。
我咬着笔头,想起来彦邦被蛇咬鬼哭狼嚎的是挺可怜的,打了个勾。
第二题:从未有过吃人或伤人的念头。
啧,这不是难为我么,人肉那么香……我还是老老实实打了个叉。
第三题:有过吃人的念头但最终忍住(死伤不算)。
哎这题我会,肯定打勾啊!
第四题:曾试图救助过受伤人类(没救活也算)。
害,我吸过彦邦的蛇毒,打勾打勾!
第五题:与人类和平共处三日以上。
三日么,除去我睡他那一日,三日总归是有的,打勾!
……
就一直是这种乱七八糟的题目,每一题都跟凡人脱不了干系。我凭着在凡间探望彦邦的经历,一路猛答,搞得我好像事前押中了题。
又过了两柱香工夫,考试结束,上交试卷,大家依次出门,手贴试心石。被查出有问题的几个,试卷当场火化。还好,我的都是真的。
一出大厅,还没来得急跟我爹娘团圆,两个魔官就连拉带拖把我扯到后台去了去了。
只见花里胡哨的高台之上站着魔后,她对着台下考生和家长们字正腔圆地说:“本场考试结果已出,最高分考生稚言,将作为本届圣女候选人,下面掌声有请稚言小魔女!”
然后我就被推过去了。
萤火虫从上到下围了我一圈,搞得我金光闪闪。台下黑压压一片,掌声如潮,放鞭炮似的炸得我头皮发麻。
我爹一脸骄傲,欣然接受着别人对我的吹捧,我娘也笑吟吟地点头。再往边上一望,彦邦也喝高了似的乐呵呵地笑,就是我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得,我还是上前鞠个躬吧。
“好!”底下都热闹起来。
“下面由稚言小魔女为大家分享她与人类和谐共处的一次经历!”魔后微笑着把话筒递给我。
嘶,话筒挺沉,手软了。
这咋说啊,这能说嘛,这说出来能不能打码啊?
我感觉是说不得的,便好一会儿都一声不吭。
“颜颜加油!”我的亲娘又在不合时宜地带节奏。
下面的魔也疯狂地喊颜颜加油,小旗子哗啦啦的朝我摇摆,我真的尬到脚趾头都能抠到桃花岛上去。
遥遥的,我与台下彦邦的视线撞了个正着,搞得我脸越发的红了。
“我,我都忘了……”我支支吾吾地说。
“啊?”底下的魔们很惋惜地感叹着。
“那么稚言小魔女不妨为大家讲讲,在吃人的念头冒出来之时你是如何忍住的呢?”
魔后为了加强思想道德建设,当真是煞费苦心啊……
这是叫我当场社死!
“就,就也不是非吃人不可么,换一种法子排遣也行……”
“那么你采取的法子是?”
在场都安静了,头一排的小魔女们听得津津有味,千万道目光集中到我身上。
奶奶的我又给自己挖什么坑!
“就,我就打了他一顿!”我闭着眼睛瞎答。
滴滴滴——试心石响了,表示我说了假话。
“哦!”底下看热闹的越发热闹起来。
这是非得说实话不可啊……
“我把他睡了。”我面如死灰地说。
“哇哦!”小魔女们欢呼起来。
单眼一瞥,正见着彦邦弯着嘴对着我笑。
丢死人了!
我捻了个诀,当场逃遁。能跑多远是多远。
17.
然后我一头扎到了彦邦身上。
淦!
他现在法术比我强这么多的吗?
“颜颜你跑什么?”他一把抓住我。
这是在魔殿之外,绿屏半开,暮色四合,密密麻麻的般若花连成一片海。
“啧,丢脸。”我在花藤下躲着头。
“你是觉得睡了我丢脸呢,还是叫你说出来才丢脸呢?”他笑嘻嘻地拨开我一头花。
“都丢脸!”我故意说。
“啧啧啧,负心女。睡完了就跑,还不认帐,叫我一个人苦等多年……”他跟个怨妇似的哀叹起来。
“我怎么不认账了!”我一拍脑门,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诶?明明你才是大骗子,你自己全都知道还要装成不知道的样子!”
“我几时装了,颜颜?”他又笑眯眯地问。
“不是你自己说历劫的人都记不清了!”我瞪大眼睛反问他。
“我是说容貌都记不清了,颜颜。”
“有区别吗?”
“当然了,你当时可是自报家门,说了你的名字的。”他轻飘飘地说。
“还,还有这事儿?”我眼皮子跳得厉害。
“你跑下凡,报了名字,然后仗着我不能还手,把我堵在墙角亲……”
“唉呀别说了。”我捂着眼睛,脸烧得紧,突然脑子一抽,“我那不是亲你,我那是真的想尝尝人肉什么味道!”
“所以你说的想吃我,是当真想吃我?”他一愣。
我也一愣:“好像是这么回事。”
“那你扒我衣服做什么?”他突然有点生气。
“就……没忍住,温饱思淫欲?”我也有些糊涂了。
“好啊,原来你是这样想的!”他甩手就走,大步流星,花藤哗哗啦啦地滑下。
“哎哎,你走那么快干嘛啊,彦邦真对不起,我就是一时没忍住!”我薅了把头发忙忙追上去。
他也不理,走了半天到一段小瀑布边上坐着,背朝着我。
毕方鸟在瀑布底下傻不啦叽地洗翅膀,水面映着的斜晖烧成一片火。
“好彦邦,你打我骂我都行,我真错了!”我靠过去摇他的手。
“你哪儿错了?”
“我不该亲你!”
“你从小到大亲得还少?”他眼一斜。
“呃,那我不该色胆包天,不该睡你!”我硬着头皮说。
“哦?怎么不该?”
“这还要问个怎么不该?”我简直抓狂,头发都炸了起来。
“我睡了你就是玷污了你的清白,这自然不好……你一个白白嫩嫩的神仙,万人敬仰的,我又是个常遭人骂的魔女,没有人会喜欢……”
“你又怎知我不喜欢?”
“难不成你真的喜欢我?”我问出这话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觉得呢颜颜,我不喜欢你还要一早把洞府定在琼洲岛,坚决不留在九重天?我不喜欢你还要围着你转这么多年?”他越说越生气,红霞把脸也染了红。
“可,可我是魔,你是仙,我们俩不能在一起的!”我心跳得十分厉害。
“谁说不能的?”
“师傅都说这是政治事件!”
“师傅她是不想参与到六界纷争中来才会这么说的。”彦邦叹了口气。
“不不不,她都吓到闭关了!”我摆摆手。
“她老人家这会儿正在同西王母打牌呢,就骗你罢了。”
“还有这事!”我好像一开始就被坑了。
彦邦拍着我的肩膀,直视着我的眼睛:“颜颜,你自己呢,你自己又是怎么想的呢?”
“我,我同你在一处自然是很高兴的……”
“你喜欢我,颜颜。”他嘴角一勾,往我面前靠拢,我面上一热。
“可,可我们不该在一处的!”我皱眉。
“为何不该?”
“你们天上的神仙最讨厌魔了,见我就打我!”
“谁打你了,我替你打回去。”
“上回那个老头儿,他就动手打我,你怎么没打回去啊?”我不依不饶。
“哦,忘了说,他那两根肋骨,是我打断的。”
“嘶,你有点狠。”我朝他竖了个大拇指,“那我还是不喜欢九重天!”
“琼洲岛不在九重天,你与我一同在岛上便好。”
“就算你能留在岛上,可我,我好歹也是个圣女候选人,万一我得留在魔界一生一世呢?”我心里当真害怕起来。
“颜颜,圣女就是个象征,没什么作用的……”他幽幽地说。
“那我爹还硬要我选!”我一拍大腿站了起来。
头顶一只黑鹰呲啦啦地飞过,眼里精光一闪。
“你爹爹只是希望你常回家看看。”
“哦,那我爹还真是个死骄傲。”我不由得翘起了嘴。
我想起了我爹放出去的鹰,漫天的鹰,黑压压一片,飞往六界到处找我。一得了我的消息,又飞快地飞回魔界去。
从小到大都是如此。
彦邦伸出手来拉着我并排坐下,轻柔地摘干净黏在我发间的小碎花,摘到另一边的时候,便叫我枕在他的膝上。
“可你是战神的儿子,真的能不留在天宫战部吗?”我望着他的眼睛问。
“战神又不止一个儿子,还有安远呢。”
“那你爹爹会同意吗,毕竟我发起病来我自己都怕!”我耸耸鼻子。
“颜颜,你爹爹尚且都同意了,我爹又如何会不同意?”
“我爹同意了?怎么会?”我从他腿上爬起来,这事我爹可从没跟我提过!
“你爹爹昨天与我聊了一晚上,他早同意了。”彦邦微笑着牵起了我的手,放到他的手里握紧。
“你说了什么叫他同意的?”我轻轻地问。
“我说……”他轻轻蹭过来,蹭到我的耳蜗边上,“我是你的药……”
(正文完)
前篇:《桃花岛》如何以“师尊从凡间带回来了一名女子”为开头写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