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很想从心理学角度知道中二病它的形成原因还有关于它的其它方面的内容,如果有推荐阅读的有关这方面的书也是可以的。
在《中二病也要谈恋爱》里,中二病被定义为“自我意识过剩”的疾病,是每一个“自我”成长过程中的必经之路。在人生早期,我们通常都处在某种“自我意识过剩”的状态下,而成长,就可以看成一个不断削减“自我意识”的过程,但同时,我们将减少的“自我意识”转化为对现实、对他人的关注,只是这可能会是个被动的过程,难免要面临与现实的冲突,这种冲突表现出来就成为了“中二病”。
对于“自我意识过剩”,一个更通俗的说法就是“自恋”,但这里的“自恋”不是个坏词,对于心理学家科胡特而言,他认为“健康的自恋”是一种成熟的心理功能。我们每个人都有一种对于自己是怎么样的人的不同看法,这被科胡特成为“自体客体”。如果儿童能够得到养育者足够好的照顾,尤其是共情与鼓励,那么他就会逐渐将“自己是好的”这一信念内化,从而在成年后去追求自己理想抱负、享受生活,并达到现实而稳定的自尊。也就是说,如果人能最终形成一种成熟。稳定又正面的自体客体形象,也就达到了科胡特说的“健康的自恋”。
不过在儿童发展早期,往往处在一种“夸大自体”的状态。我们可以想象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他的各项感官还没有发育完全,也不会有任何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他只能感觉到一件事饿,也只能做一件事哭,而母亲听到婴儿的哭声于是给婴儿喂奶。但这个过程在婴儿的感受中却是:饿——哭——食物出现,换句话说,好像婴儿通过哭声创造了食物一样。同理,这时候的婴儿尚不能理解母亲的概念,他只知道饿了要哭,需要抱了要哭,拉屎了要哭,只要哭,自己的种种需求就能得到满足,就这样,婴儿通过哭声创造了世界,这成为了最早夸大自体的来源。
就好像在《凉宫春日的忧郁》里,凉宫春日就拥有着“心想事成”的能力,她希望有宇宙人、未来人和超能力者,于是真的出现了宇宙人、未来人和超能力者。凉宫春日是世界的创造者,她就是世界本身,而在婴儿的世界里,他和凉宫春日一样,处在“我即世界”的夸大想象中。但显然现实不是二次元,婴儿会发现也不是每次饿的时候一哭就会立刻出现食物,所以在现实的打击下,婴儿的夸大自体不断受挫,但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婴儿能够开始把自体与客体区分开来,也就是把“我”和“世界”分开。《凉宫春日的忧郁》也代表着世界系向日常系转变的里程碑,但这就是关于自我意识的另一个话题了
而这种夸大自体的幻灭往往集中在青少年期,通常,在进入青春期后,儿童的生活重心逐渐从家庭向学校过渡,生理的成熟也让他们对同龄人产生更多关注,因而在相互的比较中,他们开始更多意识到好像自己也没有那么了不起。凉宫春日就是在小学一次去看棒球赛的经历中,第一次发现原来世界上有那么多人,自己也不过是茫茫人海中的一员,这种“普通感”与“我即世界”的夸大自体形成激烈的冲突,于是凉宫春日开始向“无聊”的世界宣战。而这种夸大自体受挫乃至面临幻灭时产生的想要去维持夸大客体而做出的抵抗,也就是“中二病”的来源。
这种夸大自体的核心或者在于强调自己的独特性,例如掌握了这世界上只有自己才知晓的某种秘密或知识,或者也表现于对自己的某些理想化想象,例如给自己起个不同一般的绰号,或者用绷带缠绕左手宣称其中封印着巨大的力量。最开始的中二病并没有规定具体的形式,通常与幻想相关,因为幻想本身在儿童生活中占有着重要组成,后来逐渐演变成现在常见的以魔法世界观为基础,附带大量夸张及不明所以台词的中二病“症状”,其中典型就是《中二病也要谈恋爱》里的小鸟游六花。小鸟游六花的走红让眼罩成了“中二病”的标配
如果说在《凉宫春日的忧郁》里,这种抵抗显得尤其激进,而在《中二病也要谈恋爱》里这种抵抗就温和了很多。还有一个很大的区别是,虽然都是不太“正常”的女主,但我们在凉宫春日身上几乎看不到父母的影响,而在小鸟游六花身上父亲却是故事的核心。其实在自恋发展中,父母起着相当重要的作用。随着婴儿长大,他开始意识到原来不是自己用哭声创造了食物,而是母亲在听到哭声后给了自己食物。于是这种理想化的夸大从自身过渡到了双亲身上,每个人大概都有个阶段是觉得自己父母是无所不能的,而同时又会希望成为和父母一样的人,这也就成为了最初的理想,并指引着我们继续向前。也就是说,儿童向理想化的双亲进行认同,从而发展出自己的自体客体,并形成健康的自恋。
在刚上初中的时候,小鸟游六花的父亲意外去世了,六花无法接受爸爸突然去世的事实,在悲伤痛苦之中,六花望向河的对岸时,在那里灯光组成了一条炫目的光带,又好像地平线,六花似乎看到父亲就在光的另一端。从此,再加上偶然遇到的处于“中二病”期间的富樫勇太,六花得上了中二病,她相信父亲就在境界线的那一头等着自己。而从自恋发展的角度来说,父亲的去世使六花寄托在父亲身上的理想化客体失去了根基,为了留住父亲,六花将的理想化客体重新回到自己身上,变成了“邪王真眼”。
无论是因为有趣也好,还是因为温柔也好,我们固执地想要留在过去那个世界,却又无可奈地面对自己一天天长大的事实,这个失去与获得并存的过程就是成长的本质。就像六花最终对境界线对面的父亲道别,从而拥抱了现实,拥抱了勇太。我们放弃了夸大自体,然后在现实的基础上形成新的自体客体,用这种方式维护着自恋,并用新的自体客体指引着我们继续前进。的确这个世界上没有魔法,但也还又有另一些美好的东西。
但随着“中二病”的角色越来越多,“症状”越来越典型,“中二病”原本的意义也在消解,毕竟如果希望用“中二病”强调自己的独一无二,那么周围“中二病”越来越多的情况下,“不中二”才是真的“中二”啊。“中二”已经成为ACG中“萌”属性的一种,比如《为美好世界献上祝福》中的中二魔法师惠惠。
虽然同样带着眼罩,但惠惠和六花的区别在于,惠惠真的生活在一个魔法世界里,六花的眼罩下面顶多换一个颜色的美瞳,惠惠却有可能真的某一天掏出一枚“邪王真眼”。所以惠惠的中二只是理想我与现实我的差距,并不包含对世界本身的某种否认或抵抗,所以惠惠并不需要承受夸大自体的幻灭,她只需要继续努力,就可以成为自己宣称的伟大魔法师。就算是真正的魔法师,观众还是能一眼分辨出惠惠身上的“中二”属性
所以这可能也是我们这个时代需要的,既然时代已经给了我们越来越多的可能,那么我们大概也可以去得一场永远不用好的“中二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