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就像我爸妈一样,经常给我虚假的希望之后,又不出现。”他气鼓鼓地说。
他的凝视既冷漠又充满感情。
“为什么?为什么我订好了悉尼的酒店套房,满心欢喜地等你来,你却不出现。”
“因为有台风啊。”
“他们也总是这么说,因为有客人生病了,因为这个月营业额不好不够还贷款,因为请不起厨师。”
“对不起。”
“我只是希望,能够遇到一个人,可以遵守诺言,来到我身边。”
“我就在你身边。”
“我一直希望找到一个人,可以把我作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可是,为什么我一直找不到这样的人呢?”他的声音听起来那么痛苦。
我们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仿佛在比赛谁能看得更久一些。他在哭泣,但是为什么我的眼中也有泪水?
“我们要打烊了。”胖乎乎的女服务生站在我们面前,一脸不耐烦地收拾着托盘中几乎没有动过的食物。
我和肖恩晚上还是会在一个被窝里睡觉。我们试图找到一种方式可以重新在一起愉快地生活,一种,我和他,都感到愉快的生活方式。但他两次发脾气之间的时间间隔越来越远,以至于当我发现他出轨的时候,竟然发自内心地感到解脱。
那个女孩,就是我和肖恩开车去墨尔本时,给他打来电话的那个女孩。
亦是住进了他为我们订的位于悉尼歌剧院边的酒店套房的女孩。
“一切都结束了。”我对他说。
“你没来悉尼那天,我以为你出轨了,所以才这么做,为了报复你。”他虚弱地解释道。
“我们为什么要互相报复呢?我们难道不应该互相爱着吗?”
母亲并没有像我以为的那样对我的分手大发雷霆。
“我想要你结婚是为了有人接替我照顾你。我一直都是为了你好,但是你从来都不听我的话。”
“你看别人家的小孩啊。”她一会儿又感慨道。
在许多年的争执之后,我和母亲终于因为距离而彼此和解。我已经放弃了从母亲身上得到尊重,理解和毫无保留的爱,而当我试图从肖恩身上寻找这些时,却一败涂地。肖恩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我母亲的翻版,而他又何尝不是在我身上寻找缺失的童年却又失败了呢?
我们都没有从我们的父母身上学会怎样去信任别人,怎样去爱别人。我们空有感情,但是毫无章法,最后,感情也被挥霍一空,就像雨水落在沙漠中那样,蒸发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和肖恩分开之后,我断断续续看了一阵心理医生。我拒绝了艾米想要给我介绍男朋友的提议。我并不想要再从别人身上渴求什么了。我总是按时并且准确地完成心理医生布置给我的作业,读完他要求我读完的材料。疗程结束的时候,他开玩笑地说,要不是我现在还是学生签证不能工作,他会聘请我做他的助理。
两年之后,我收到了肖恩发给我的邮件,距离我们盖同一条毯子,共用浴巾和餐具,牙刷紧挨着摆在同一个漱口杯里面的时光,其实也并没有过去很久,但回想起来,已经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
他说,和我分手之后,也去看了医生,诊断出来他有抑郁症和阿斯伯格症。
“和你在一起这段时间里,让你看到了我最丑陋的一面。”他如此说道,邮件的措辞非常正式。他给我看了他的诊断报告,上面写着,有的时候,他头脑中的保险丝会突然“熔断”,他会不受理智控制而做出很多可怕的事情。
“我曾经说过的那些可怕的话,都不是我真正想说的。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只是希望你知道那个暴躁的,自大的,无理取闹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真正的我会永远爱你。”
“他写得真感人,”我把邮件发给艾米看,“你会希望时间定格在他还没有打你之前的那段蜜月期吗?”
“我不希望。”我立刻回复了她。
当我差不多放弃了寻找理解,尊重与爱的时候,我和G开始约会。G年轻,高大,帅气。他有自己的公司,公司业绩蒸蒸日上,假以时日,将大有可为。
之前所有指责我“不务正业”,没有“做该做的事情”的亲戚长辈,都改口夸我“运气真好”。肖恩,还有其他恋情的失败都是为了遇到正确的人而做的准备。母亲常常问我要G的照片,发给她的小姐妹看。她对我的态度温柔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