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帝赐书生金千斤,珠宝绫罗不计其数;又赐他了一位灵动可人的女子,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儿。自那时起,他便罢官归隐,在那竹舍梅园中,不问俗世。除了读书调琴,便每逢十五下山一趟,到镇上市集游玩采买。
那日竹叶纷飞,溪水凝冰。书生抱着字画归来,却见他家庭院中多了一名女子。女子衣着凌乱残破,鲜血在她那苍白的脸上与她素白的衣裙上格外刺眼,她却挂着笑意。她看到了书生,手中匕首“铛”的掉落。屋里传来阵阵啼哭,使这院子里的红梅,在这三九天里,愈发猩红。
他怔了下,双目瞪若铜铃,脸色如白绢一般,整个身体微微颤抖起来。我能感觉到,他在害怕。
白腻的身子掐住腰 将她的臀部尽量的贴近自己 老婆头发散乱双手无力地抓住床单
“你回来了?”他听女子开口,无比自然地点了点头。女子笑得愈发开心,活像一个伫立庭院倚盼心爱的夫君归来的新婚少妇,无比自然,却在此番情境之下,令人毛骨悚然。
“你……来寻我……报仇吗?”书生目光黯淡几分,手中字画散落一地。
“我是来救你的。”女子说得理所当然。
“救我?”他突然笑了起来。我知道,自从决定了将那被毒酒送入她口中那一刻起,恐怕这书生就已经明白了所谓的“救他”,对他而言无异于“杀他”。只是连我也未曾料到,便是这个肯为他倾尽所有——哪怕生命的女子,又站在他面前,他竟也死不悔改!
他言:“放过我妻儿,我任你杀剐!”他眼神急切,恳求与强硬两种情绪相互纠缠。
“经历了这么多事,你还是不了解我……”女子神色失落,令我觉得那眉眼间的朱砂痣也透出凄凉。我明白:爱上他,她不悔;为他而死、死在他手,她亦不悔……哪怕如今再见,她也未曾有过丝毫悔意。可听到这些话……恐怕她便只有心寒,如门外小溪那布满裂痕的冰面一般。她说,“我要做的,都已经做完了。”
“你——”书生目光一滞,向后退了两步,比看到鬼还恐惧。
他快步走入屋子,只见一对儿女正依偎在角落哀泣连天。我能知晓他此刻所想:他仿佛看到他今早离家之时,这个红衣女子温柔地叮嘱送行;似乎看到他每每归家之时,桌上已摆好了饭菜茶点,红衣女子正轻嗔的拍去儿子想要偷吃的手;还好像看到当初成亲之时,他手执皇帝御赐的玉如意,轻挑开盖头后,那张幸福温润的笑靥……而此刻映入他眼帘的,却是被血浸染的比梅还红的红衣,与青丝一同散乱地铺展在地面上,如同一只陨落的凤凰。
纵是我这对生死悲喜司空见惯了的妖,也难免感到悲伤。他却没有哭,就像一块被冰冻住的顽石。他沉默地走到红衣女子的身旁,沉默地将红衣女子揽入怀中,沉默地为红衣女子梳理青丝容颜。
“她最讨厌头发乱糟糟的,说那样子好像一个阶下囚。”他双目无神,好像在对红衣女子说,又好像在对他自己说话。他的确是一块顽石,任再多的泪水浸没他,他也依然那般漠然。
女子——不如说宫妇轻轻坐在他身旁。他凝视着最心爱的妻子的脸,她安心的注视着他的脸。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纵然我忠心耿耿,皇帝还是绝不允许手中掌握着那么多皇室秘密的人活着的。只是我当初未曾想到,他竟会以这种方式来做这件事。我更没想到,我竟真的爱上了这个女人……”
书生如梦呓般说着:“从一个月前开始,我就发现她有些心神不宁,便猜到是皇帝开始给她施压了。可我不想让她为难,不想让她因为这件事而被皇帝惩罚甚至杀死。……要怪也只能怪狗皇帝太过无情无意,而我太过愚蠢吧。”
“你是愚蠢。你不想让她为难,她却一心一意想要了你的命!这便是他为你准备的,上边煨了剧毒。”宫妇将匕首递于书生,“……你以为你用性命迁就她便是所谓爱吗?事实上,只是因为你对他太好,她怕杀了你之后会噩梦缠身,才犹豫不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