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蓝袍青年瞪大双眼:“你……杀了她?”
并未回答,而是道:“师兄,我记得你有学过木雕吧?帮我做块墓碑行吗?”书生黯然,“写上‘只恨当年孽缘起’便可。”
任凭蓝袍青年如何询问,书生却再不言语,只是往自己嘴里灌酒。蓝袍青年暴怒起来,一拳打在书生脸上,酒洒一地。他双手提着书生领子,将脸凑近道:“你说过的,你答应过我,现在却闭口不提,这就是你的道?”
这夜,书生始终没有再开口。
明明自己就不爱,却还不想别人得到,这就是人吧?
真是恶心!
宫妇没走,她没有离开竹舍梅园。我猜恐怕伤口已经结了痂吧?所以不会再感觉到疼痛了。她重复着书生之前过的生活,没有什么特殊,脸上却时常有了笑容。
她很喜欢看书。时常会坐在书生的桌案前,从书生的书架上取出本书来看,一边看,一边用朱砂笔标注。天气好的时候,她就坐在小溪边上,插着一根钓竿,捧着本书读。夜里就点着盏灯,斜卧在榻上读书。
她也喜欢写诗提画。一间竹屋、一座梅园,一袭绿袍翩翩书生,手执书卷,斜仰远天,而他所望之处,正好皓月当空,雄鹰盘飞。留白之处,恰好题诗一首:霜落竹屋梅自谢,鹰飞长空鸣甚哀。绿袍挥斥九州立,自有一人念君归。
那无情书生为功名利禄杀她,她却这般痴痴想念,为何?
这夜月黑风高,突闻肃杀之气弥漫。我心想不好。果真有几人携兵刃而至,身形矫健,步履无声,配合默契,显然受过严格训练。这天下间,若要找这般人手,恐怕非朝廷莫属。
宫妇不会武艺,自然难以反抗。那刀砍向脖子之时,宫妇却还露出理所当然的微笑。她本来就让我生出同病相怜之感,况且我更知道她是无辜的,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便捡了个石子,将刀打偏。那几人还未反应过来,却已经被我打晕。
任他宫廷精锐,在我这老妖怪面前,还是不够看!
我看着宫妇道:“没事吧?”
宫妇笑靥如花:“你的感觉好熟悉,我们是不是见过?”
怎能不熟悉?我可是从很久以前就关注着你了。
“你……不怕吗?”
“最开始是很怕,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告诉你一个秘密。”宫妇露出神秘一笑,就像调皮的小女孩,“其实我能对付他们的,我只是想将你引出来。”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布卷,摊开后,只见整齐排列着针灸用的银针,只是少了几根:“师父教我的是针灸封穴之术。”
我心下一凛:“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我的存在的?”
“说不出来,但感觉真实存在。不论做什么事情,没有人能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有时候,哪怕是一丝气息,也足以判断一个人是否存在了。”
“那你……?”
“我为什么没有揭穿你?”她一边沏茶,一边道,“你没有伤害他的意思,所以没有必要啊。况且你今天还救了我。”
我释然:“我想问的,你也知道吧?”
老天爷是公平的,想拥有一件东西,便要付出等价值的东西。正如当年书生入朝,想要真正能够获取皇帝信任,就必须杀掉千辛万苦才能时常见到他的宫妇。又如书生为皇帝做尽暗中之事,最终被皇帝赐婚,就已经注定了某一天会被枕边人杀死,只是后来出现了宫妇这个变数。
这是无法改变的真理,然而却可以做手脚。正如宫妇在那梅花下醒来的时候,方才发现原来自己没有死。她逃出宫中,四处飘荡。她也曾对书生恨得咬牙切齿,可经过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她终于想明白,原来他只是想借这个机会获取皇帝的信任,顺带将她脱离这个泥潭。
被利用过的死人就再也不会被牵扯到麻烦之中,所以他让她变成了“死人”。“死人”的身份,就是最好的保护。她明白了,所以她去找他,却看到那个红衣女子从锦盒中取出匕首,放至枕下。她当然不能允许别人伤害他,正如这个男人不允许她身陷危险一样!
她杀了红衣女子,可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在这么多个日日夜夜里,他亦爱上了红衣女子。所以他不愿意承认她?不愿意让她回到自己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