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坦白说,白筱的臆想症表现如此典型,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研究对象,即使不收咨询费也是很有研究价值的。只是可惜,她一连几日都没再出现,我心底不免有些遗憾,莫非她真的没有钱?
“吴峥!”一周后的黄昏,我正在整理一天的文档病历,白筱却笑吟吟推门而入。
一脸慌乱与无奈的小梅紧随其后,委屈地对我解释:“吴医师,我实在拦不住她……”
“这次我有钱!”白筱不满地白了她一眼,“等会儿就把上次欠你的账还上!”
“白小姐。”我心底莫名泛出一阵愉悦,“今天可不是钱的事,一来您没有预约,二来我们已经下班了。”
白筱神情有些黯然,自语般喃喃,“这里真不好,每次见你还需要预约,麻烦。”
她的模样像个受委屈的孩子,令我心头怦然一动,不禁脱口道:“白小姐,如果愿意的话我今天就加班为你做一次咨询,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真的?”白筱的眼中腾起两簇悦动的欣喜,“不用加班,我请你吃饭,咱们边吃边聊!”
在饭桌上给患者做心理咨询已经很古怪了,而此刻我居然要隔着热气腾腾的火锅,试图探寻面前这个大口喝着啤酒的女人那隐秘的内心世界,这简直就是一种讽刺。我在心底为自己这一“加班”计划的流产默哀了几秒,干脆转而欣赏她酣畅淋漓的吃态。
“这家火锅店的味道还是那么好。”白筱啧啧称赞。
“看样子白小姐对这家店很熟悉,您常来?”我试图切入话题,虽明知这样做效果甚微,却依然希望能够对她能多几分了解。
白筱头也不抬地将一只虾夹进蘸碟,有些伤感地幽幽自嘲:“这么贵的火锅店我怎么可能常来?我对这味道记忆深刻不是因为熟悉,而是因为陪我来的人要我记住这家火锅的味道,他说自己以后一定要挣很多钱,那时天天带我来这家店,看看味道是不是还这么好!”
我捕捉到她有几丝游离的忧伤,便顺着她的话问:“后来呢?他失约了?”
白筱轻轻摇了摇头,额前几根发丝随之轻摆:“不,他从不失约……我们终究还是来了。”
“那么,”我耸耸肩,故作轻松地调侃,“你们的鉴定结果如何?”
“似乎没变,又似乎变了很多。”白筱放下筷子望着我,眉间痣鲜亮夺目,“吴峥,你觉得呢?”
“觉得什么?”
“这家火锅店的味道变了吗?”
我略微有些尴尬:“很抱歉白小姐,我第一次来这家店,没法帮您鉴定。”
“第一次来……”她口中喃喃自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是的。”我为自己无法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感到有些遗憾,“我在国外读大学时得了慢性胃炎,很多年都不吃火锅。”
白筱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逐渐淡去,她将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嘴角浮上一丝苦笑:“不一样,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火锅?”
“不止火锅,还有你,和这里的整个世界!”
说实在的,这个白筱言谈举止透着股灵气,思维也清晰有条理,表面上真看不出是个臆想症患者。
我略微感到有些遗憾,干咳一下:“白小姐刚才说这里的世界,难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
白筱默默地摇摇头。
“有意思。那么白小姐来自哪个星球呢?”我故意玩笑般调侃。
白筱诧异地看看我,嘴角露出一抹嘲笑:“吴峥,来找你之前我就猜到你恐怕不会相信我,现在看来你不止不信,还把我当成了精神病。”
这个白筱实在太犀利,我一时尴尬无语。
“不过没关系,我不会和你计较。”白筱仰脖灌下一杯啤酒,“能再见到你就很好。”
“白小姐为什么总是和我很熟悉的样子?为什么说来这里是为了再见到我?”我决定将疑惑抛出去,由她解答。
“何止是熟悉?”白筱眼角含笑,“今年中秋就是咱们结婚两周年的纪念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