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但事实让人不得不信,我们从她床底搜出了紫色连衣裙、花边毡帽、近十双价值不菲的真皮高跟鞋,以及微信完整保留的聊天记录。
这也解释了凶手为何有周家钥匙,又为何对周彬斌了如指掌。
她之所以用高阻燃材料的作案工具,想必也是为了嫁祸周彬斌,但是“李美徽”百密一疏,连监控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疏漏了。
而最受打击的无疑是周彬斌,因为是他一手将凶手请进家门当保姆的。
那天要不是我们几个人高马大的刑警拦着,林雪瑞真会被这个男人撕成碎片。即使我们一再解释她是因为患有心理疾病才做出傻事,他也一概听不进去。
他紧咬着牙齿,把嘴唇都咬破了,一遍遍地咆哮着。
“为什么,我们家对你这么好,你找不到工作我给你工作,你要钱我借给你钱,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而林雪瑞只是低着头,一遍遍哭诉着“对不起。”
——
“你如果觉得可惜,等司法认定她无罪,你还有机会把这个精神分裂娶回家嘛。”陈警官揶揄我。
“精神分裂和人格分裂不一样的好嘛。”我语气有些不满,“精神分裂是精神疾病,多重人格障碍是心理疾病。精神分裂的人会记得自己做的事情,但人格障碍的患者,另一个人格做的任何事,哪怕杀了人,她本人都不会记得。”
“哦——”陈警官不以为然,“那也没区别嘛,都是疯子,一样会杀人,都该抓来狠狠教训一下。”
“啊,你打的那个乞丐该不会就是神经病吧?拜托,神经病也是有人权的。”
“说的非常有道理。”一个外表俊朗的青年过来,边说还边鼓掌。
“精神病人主动伤害陌生人的概率,不足5%,更别说杀人。而患上人格障碍的概率,甚至不足0.1%,现在知道林雪瑞这个病例有多难得吗?于情于法甚至于理,她都不能死,她现在可是心理研究领域的重要样本。”
说话的青年,是谢局长亲自请来的精神鉴定高级医师谢一俊,虽然年轻,却是海归博士,还是市里最新创办的精神病院的首席医生。
但让他能接受这个案子的最重要原因,是他另一个鲜为人知的身份——谢局长的侄子。
一来,这种影响巨大的案子,往往是行业新星登上舞台的最好契机——比如我,比如谢一俊,又比如那些每天络绎不绝,踏破了门槛想为林雪瑞辩护的律师。谢一俊自然也不会放过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
二来,全市还没有哪怕一件“人格分裂患者”被免罪的案例。这将是推动现代司法精神鉴定,为精神病患者谋取人权的最佳契机。
“都现代文明社会了,不能还把精神病人当成神经病对待,其实他们也是受害者。”谢一俊眉宇间满是知识分子的自信,让我不敢反驳。
“他们也是受害者,所以被他们杀害的受害者就不值得同情?”陈警官面不改色地说。
“唉,瞧你说的,你们跟我去看看林雪瑞,你看她多可怜。”
我们来到关押林雪瑞的房间。
就连陈警官见到她的样子时,都吓了一跳。她披头散发,一只脚光着,另一只脚套着高跟鞋。她用鞋跟将羁押室的地面叩地清脆响亮,还猛烈地击打着单面镜,声嘶力竭地喊:
“你们这群王八蛋,快把我的高跟鞋还给我!”
吓得我们连镜子都不敢靠近,这和我印象中的林雪瑞判若两人。
“你……你是怎么把她变成这样的?”我嗫嚅地问他。
“这可不是我把她变成这样的,我只是让“李雪慕”露出真面目。”谢一俊心满意足地看着她,宛若艺术家欣赏着自己的得意之作。
“只需要把她高跟鞋藏起来,再把房间的灯光调得阴暗一点,接着用广播不断地播放火警铃声,再让她一个人在里面待几个小时就行了。
“敏感多疑,情绪不稳定,生活习惯反常,对阴暗逼仄的环境感到恐慌,记忆不连贯,主次人格转换毫无预兆,完全不记得另一个人格“林雪瑞”的存在。我有八成的把握,能证明林雪瑞是病发才杀人的。她应该去的不是监狱和刑场,而是我的精神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