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路好走,车少。以往在市区走走停停,就跟犯了癫痫似的,让人难受极了,这次出城,除了公路边的牛,根本就看不到人,路修的也好,王雪心情大好,所以刷刷刷一路狂奔。
到了地方,下车前,张鹏飞又往王雪手里塞了两张钞票,让她扮助理。她说自己不知道说什么,他说你就叫我张总,然后多笑就行了。
接待他们的是县办公室的副主任和招商局局长以及三位稚嫩的大学生村官,在酒桌上,张鹏飞发挥的十分好,他先是捧了地方的父母官,然后就是宣传自己的公司,并且鼓动两位父母官将贪污的埋藏在地底下的大钱刨出来入股。他恰到好处的谦卑和大胆调侃让气氛很快热起来。王雪这才彻底明白,这个男人的公司叫“山水明田”,是做全国各地大学生村官的时令水果、米面粮油、蛋肉家禽、海鲜水产、牛乳制品、休闲食品等等,可谓包罗万象。而这次来六川,就是要销售他们当地的土豆。一面是急着找物美价廉的货源,一面是急着推售积压滞销的土豆,双方一拍即合,高潮处副主任临时将当地烈性白酒换成了茅台飞天,王雪在他们的鼓动下喝了几杯,脸色随即红了起来,在县宾馆大灯映照下看起来楚楚动人。有那么一瞬,王雪真觉得自己就是张鹏飞的助理。而这个侃侃而谈、英气勃发的男人真像驰骋在战场的将军。
天完全黑透了,双方都带着醉意离去,走之前副主任给了张鹏飞一张房间的卡,三分醉意七分狡猾地说——助理助理,一住到底;羡慕张总啊。王雪本来想发火,却被张鹏飞的手抓住,他的手温暖且干燥,不象吴禹的手总是湿漉漉的,他的手浇灭了她心头的火,于是,他们看起来像是情侣。送走了父母官们,他上了楼,站在窗户边看到汽车离去,才到总台又开了一个房间。
张鹏飞进了自己房间,王雪却和吴禹在微信上吵起了架。为了证实确实和客人分房而居,她到了前台,让服务员在视频监视下证实了确实开了两个房间,而且在电脑上有记录。证实完了,接近十二点,她才上楼,却发现张鹏飞等在电梯口。也就是说,他站在二楼,看到了这一切。张鹏飞致歉后,说明早五点出发,因为县里这帮家伙一旦看到自己是打车来的,刚谈的意向就泡汤了。
五点,张鹏飞敲开了她的门,两人顶了黎明的寒气,下楼。看到王雪还困得直打呵欠,就坐到方向盘前,让王雪接着睡。他技术很好,当开到王雪家小区时候,王雪正好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盖着张鹏飞的羽绒服,而口水正流在前大襟上。王雪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抓起羽绒服要给他洗,他笑笑说如果她不想让他变成冰棍的话,就不要洗了,并且他说这也是个纪念。貌似玩笑,却让王雪的心动了一下。
两天无话。第三天下午,张鹏飞突然说想让她陪着再去六川扮演一把助理,演出费用是五百。王雪正在犹豫,就见一辆宾利停在自己出租车边。张鹏飞从汽车上下来,穿着留着自己口水印记的羽绒服,正笑咪咪地看自己。安顿好自己的出租车,王雪就上了张鹏飞的宾利,车里面有司机。张鹏飞上车就解释说六川县县长想组织六千吨土豆让自己销售,他此去是签合同,于是向“山水明田”总部申请要车,总部在北京送来了车,车是公司的,用来给自己装门面,而助理不能换得过于频繁。王雪坐在豪奢的车里,有一丝紧张,他为了缓解,开起了玩笑,衣服尚且不换,况且助理。王雪意会,却装不懂,他的前大襟上,印着口水印,很明显。
这次很顺利,县长亲自出面。县办副主任早就在网上搜好了“山水明田”,评估了实力;并通过公安对张鹏飞的身份进行了调查,确认了各种信息,然后双方签订合同。县办副主任很坏,他这次没有把门卡递给张鹏飞,而是悄悄给了王雪。王雪在张鹏飞上厕所时候尾随其后,将门卡的事说给了张鹏飞。张鹏飞努努嘴,说咱们不住了,回省城啊。于是王雪将门卡还给副主任,副主任调侃说助理助理,不住没道理。王雪的脸腾一下红了,不过她嘴也不是饶人的茬,她还嘴说——主任进了门,千万要留神,不是偷东西,就要祸害人。主任色迷迷地看着王雪,说是啊,请助理留神。
助理似乎也不难当,王雪的角色转换的还真是快。
就这样,当张鹏飞说这次去六川,酬金一千元时候,王雪几乎没犹豫,按照老规矩,还是张鹏飞当司机,她坐在一边,边走边聊,顺便熟悉他的业务。但是没想到出事了。
王雪身上骨折三处,一处是胳膊,一处是肋骨,一处是腿;没有粉碎性的骨折,在省医科大学附院做手术很成功。车是不能要了,直接进了废品站。等王雪出院前,张鹏飞一瘸一拐地来看他们。吴禹在裤兜里面藏了弹簧刀,准备给张鹏飞降低血压、或者干脆揍他个看天不蓝。但张鹏飞是来商谈赔偿事宜的。张鹏飞愿意给他们买一辆新车进行赔付,按照市场出租车最贵车型,十万元;医药费全额负担,十万元;另外再赔付十万元的误工费。吴禹内心早就做了计较,他想的是连车带医药费朝对方要25万,结果人家一口就说了个三十万,他满腔怒火一下化成了满腔热情,用弹簧刀给张鹏飞削了苹果削了梨。等到出院那天,张鹏飞却给吴禹的账户划来了三十五万,说他们两口子过日子不容易,王雪备不住有个什么后遗症,多给点;并且直接转到吴禹账上,以示坦荡。吴禹本来是个患得患失的人,这时候再也没了话说。给医生还有家人介绍张鹏飞时竟然说对方是自己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