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大也是一个超度人,负责正常死亡的人群,他的活相对来说轻松多了,一般往医院门口一蹲,几个老人排着队等他念话。
我们还会收到一些报酬,通常都是信件的方式寄到信箱里,不过也不是很准时,我就已经很久没收到了,张大说他也是,但是他还有些钱花,所以顿顿带着我。
我把小林带到了张大面前,希望从他的角度可以替我解答解答这个问题。
“意外时间?意外地点?”
“我知道还用问你!”
我不耐烦地又白他一眼,坐在他家地毯上,背靠着沙发边沿。张大在屋里来回踱步,摸着自己的下巴壳子,思考着什么,又扭过头看着同样坐在地上的小林。
“去你家看看?”
“喂,带回家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我们是有一些禁忌,一般不带他们回家或者见亲人,因为容易让他们情绪波动然后跑掉,有些亡魂是不愿意被超度的,宁愿就这么飘荡着,能看到家人和心爱的人,但是时间久了,积怨深了,就变成厉鬼了,专门想着去吓人。
我和张大腰里都别着一个银链子,就是专门对付这些不听话的厉鬼,也倒是轻松,一鞭子甩过去,直接打成了面粉,扑扑棱被风一吹就没了。
我又看了看盘着腿坐在地上的小林,她眼睛大大的,虽然死了但还是挺有神的,马尾辫安静地垂在后脖颈上,还不停地咬着嘴唇,没事还想插句话,特鲜活。我皱了下眉头,挠了挠自己的头发,感觉比我自己都有精气神,不过我可不希望她变成一坨面粉,起码别是从我这,在我本子里的,几本没有不成功的。
“好啊,不过我家里没什么人了。”
“什么意思?”我扭头看着小林,竟然有点高兴。
“不过我想去精神病院,我想见一个人。”
我猛地站起身来,那种地方打死我也不去了。
“不去!你飘走吧。你这单我不接了。”
张大把我拉到一边,凑到我耳边小声说。
“我其实看出来了,她是不太想回去那种。”他拍拍我的肩膀,我皱了下眉头,“估计还有些事没做,让她去做了吧。”
他又拍了拍我的裤兜,“多久没接到单子了?还吃我的啊。”
“嘁!”我又白他一眼。
我确实一直没有单子可做,也不记得有多少天了,也不能让张大瞧不起我,我拉起小林。
“现在就走吧。”
她的胳膊可能太细,手环又掉了下来,很奇怪,我捡起来给她塞兜里了,反正是个没啥用的东西。
精神病院是一个很压抑的地方,我不想去是因为有一个特殊的朋友,就在那栋白色建筑外的角落里。我不想见,因为他死了,但是我始终没能送走他,总觉得哪里对不起他。我回翻着本子上的那个名字,王志,后面一直没有那个对号。
“又想起他来了?”张大看了看我。
“他估计快变厉鬼了吧。”
“那还不好办。”他踩了一脚刹车。
我看了看腰里的银链子,又往里放了放,下了车。
夜晚的风把精神病院外的树林吹出了一种乌鸦的口哨声,院子里焦黄的落叶飞起来又窜在了那扇灰黑色的大门上,周围有无数双眼睛在紧紧地盯着我们。
“别盯着看。”我对小林说。
“那些眼睛吗?”
“让他们飘,变厉鬼之前让他们得瑟得瑟吧。”
门开了,那个老女人出来了,穿着白色的长衫,黑色的小皮鞋,还带着一顶圆角帽。笑起来暖洋洋地,让这个阴森森的夜晚多了一道光。
“你们来了。”
她低了低头,递出了两个工作牌,张大都接了过来,塞进了他的口袋里。这家伙抢的真快,反正我也懒得拿。
“这个老女人就是院长,人是个好人,但是病人都不太喜欢她。”我歪着头跟着小林也进了门。
“是因为那颗痣吗?”
“你也觉得丑吧?”
“我觉得挺好的。”
“嘁!”我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来见谁的?”
小林在走廊上停下了,还没有回答我,头顶的灯开始忽闪,有一阵风从背后的门外吹了进来,两侧诊室的标牌发出薄质金属的变形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