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梨花:你怎么这样?难道你以为,如果你从此不在这里出现,我就不会伤心吗?
梨花:你再自信一点也没关系的啊!
是的,时至今日我仍然觉得梨花是当时降临到我身边的神女,是她将光牵引进了我的青年时代。我本嫉恨着这个世界,厌恶着身边的一切,觉得周围的一切都糟透了。是她让我走出了阴影,引我走到了太阳能照到的地方。光明又温暖,她给予了我一切。我透过图书馆的玻璃墙向远眺望,一片白色的花海。是啊,又到梨花盛开的季节了。
从那以后,我开始和梨花一起看书了。我们所处的小说区的角落,是少有人造访的,之前她总是一人坐在离我两个书架的位置,旁边空出三席座位,而我现在占了一席了。就坐在她对面,轻轻一嗅,就闻到她身上的幽香。我是沉醉了,我难以自拔。她来图书馆的时间也多了,我总疑心她也和我一样翘过课。我曾经问过她,她比我小一个年级,说起来,是我大二的学妹呢。
同坐一桌后,我和梨花间的交流也并没有就这样增加多少。她仍然喜欢恬静地看书,偶尔做做课后的习题。大多数时候,我们一早上或者一下午都不说一句话。啊,对了,尽管我和她的距离已经是如此近,因为口齿的原因,我始终不大愿意开口,而是和她保持了写字交流的习惯。她似乎也更喜欢写字,我还没听到过她开口。我曾开玩笑说,我们这样,像极了中学时代在课上传小纸条的少男少女。
说来好笑,为了能顺畅地叫她的名字,我曾私下里默默练习过“梨花”两个字。反复练习,反复练习,这两个字对我而言有特殊的魔力,叫上多少遍也不觉得腻。等到终于能毫无滞涩地说出这两个字后,我在和她对坐的某一天忽然鼓起勇气,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她茫然地抬起头,我于是稍微提了声音又叫了一声。我满足于自己发音顺畅,却看到梨花的神色陡然变得阴暗了。
我第一次看见她皱起了眉头,脸色十分难看。惊疑不定之下,我完全没想到是自己的问题,我开始慌了,以至于脱口而出:
“你怎么了?”
惊慌下的话语,竟然一点也没有受到口吃的影响。梨花听到我的声音,神色愈显难看了。她一言不发,起身去了洗手间,留我一人在座位上,不知所措而想措点什么。
回到座位上时,梨花的表情已经沉着了很多。在位置上坐了片刻,她在本子上写了什么递给我。
梨花:对不起。
我:没事的,刚才怎么了,看你脸色很差?
梨花:对不起,我不能说话,天生的。
我刚开始还无法理解这里面的意思,但刹那间我懂了。我懂得了这个女孩为何长久以来不说一句话,为何与我相距这么近还要用文字来交流,为何听到我的声音她如此失态。之前与我用文字的形式交流,让她感到安心了吧?她本也是个脆弱敏感的女孩啊。我心里涌出了被称为怜爱的情绪,是啊,此前我从未了解过她,就连这么重要的事都不知道,作为朋友,这是我的失职了吧?我本该小心翼翼维护她敏感的心才对——
我:是我不对,明明是你的朋友,这么重要的事我竟然不知道!
梨花:不怪你,是我一直不愿意说出来。
我:呐,没关系的。我写字也很快的,我们一样可以聊得很开心,以前不就是这样吗?
梨花:你不会觉得讨厌吗?我是个有缺陷的女孩子。
我:怎么可能,反而因为了解了你,我很开心。
梨花:真的吗?
我:是啊,而且我还有事告诉你呢,说起来我们或许比较像吧?其实我是个天生的结巴,很严重的那种,就连两个字的词都会打结呢,从小到大没少被嘲笑过。所以上了大学,我就一个人到图书馆躲起来了。
总是在面对比自己更不幸之人的时候,人才会坦言自己的不足。是的,那时我大概觉得安心了,在她面前能够不以口吃为耻了,多么可耻的人,我没能走出庸俗的桎梏——
梨花:啊?可是你之前……说话不是挺流畅的吗?
我:那说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为了叫你的名字,我私下里练习了几百遍呢。
梨花:这样说的话,我们真的挺像的。而且,我很感动。
我:那就行了,之前你不是叫我自信吗?其实你也可以自信一点的,在我看来,世上没有比你更好的女孩子了。那没什么大不了的,至少我这么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