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想到婚后变得干净整洁的书房,还有那些合他心意的细微变化,袁天涯的心里五味杂陈,落在糕点上的视线也逐渐上移。
星月察觉到他的视线,瞬间涨红了脸,端着托盘就跑走了,甚至都没给他询问的机会。
袁天涯望着那已经消失的身影出了神,心中的涟漪一圈接着一圈,渐渐翻起了波澜。
秋风渐起,袁府出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喜事,杜锦香有了身孕。前来道喜的人一波接着一波,袁老夫人乐得合不拢嘴,眼看着儿子的仕途一片顺畅,步步高升。
只有袁天涯知道,这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是夜,袁天涯在书房整理信件,星月在一旁点燃了火盆。火苗一寸寸地蹿高,袁天涯把手里的信件一封封地扔进了火盆里,确保每一封书信都烧成灰烬。
这便是第二件事。
当朝元老胡将军因谋反的罪名被诛了九族,凡是和他往来密切的官员都被革职查办。袁天涯和胡将军已是多年相识,碍于其和自己的岳丈不和,袁天涯也不好明里与之结交,只有书信往来。
曾经这些信件让袁天涯如获至宝,如今却成了能将袁家置于死地的证据。他别无选择,只能尽快销毁证据,火将整间屋子都映得红彤彤的,就连星月的小脸也被映得绯红一片,袁天涯看着看着就入了神。
那日,星月跑走之后,他便吩咐管家把星月安排到别院的书房,伺候他的饮食起居。
转眼间,星月呆在他身边已有半年,已不像当初那样生分,他问一句她才答一句。偶尔也会与他多说两句,让袁天涯意外的是,星月竟然和他是同乡,都出生在北海边的一个小镇上。
袁天涯并无高贵的出身,他是贫寒学子,一夕高中状元才离开了北海。正因如此,与那些士族子弟相比,他的仕途仍是坎坷,这才不得已高攀了丞相府的千金。
而星月的身世更是让人唏嘘,她生长在北海之滨,与夫君靠打渔为生,日子虽清苦但十分幸福。可是后来,夫君在一次出海捕鱼时遇到风暴,再也没有回来。之后星月又被婆家赶了出来,孤苦无依,一路要饭才到京城,幸得相府的管家相救才活了下来,进了相府为奴。
知晓星月的身世后,袁天涯对她更为优待,待她也比旁人亲近。他也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只觉得她很熟悉,不愿让她再受苦楚。
所以,就连袁老夫人咒骂星月是狐狸精,指责她是要害死他的时候,袁天涯也选择了义无反顾地相信她。
隆冬时节,丞相府来人接走了杜锦香。
杜锦香小产,不仅孩子没能保住,身子也越来越弱。丞相特意请了太医来看,太医言语之间极为隐晦,暗示是有人下毒。丞相听闻后勃然大怒,为了杜锦香的安危着想,当天就把她接回了相府。
袁府一夜之间人心惶惶,袁老夫人担心丞相怪罪,召集了所有的下人询问,铁了心要把这件事情彻查清楚。不消多时,嫌疑便就锁定在了星月的身上。
袁府上上下下都知道她和袁天涯的关系,前不久,袁天涯更是为了要纳她为妾和袁老夫人大吵了一架。定是她诡计不成又生一计,想要害死杜锦香和未出世的孩子,好取而代之。
正在户部衙门办公的袁天涯,听闻消息就急匆匆地赶回府中,彼时星月已经被乱棍打得遍体鳞伤,躺在袁家祠堂里奄奄一息。
袁天涯急红了眼睛,飞奔上前踹翻了施刑的家丁,把人紧紧地搂在怀中,怒喝道:“谁人敢再碰她,我要了他的狗命!”
原本稳坐一旁的袁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捣着手里的拐杖道:“她是来讨命的鬼啊!若是留她,早晚会被她害死!”
回答她的不是声音,而是袁天涯坚毅挺拔的背影。他抱起已经昏迷不醒的星月,大步迈出祠堂的门槛,一路走出袁府,直到次日才独自一人回到府中。
天威悄然而至,袁老夫人没想到自己会一语成谶。
第二天夜里,袁府被明火执仗的官兵围了水泄不通。袁天涯前脚踏入府中,后脚就被五花大绑地抬上了囚车,监审的官吏把胡将军的信件扔在地上让他认罪。直到那一刻,袁天涯才不得不信,是星月出卖了他。
“星月为何要害死你,你当真不记得了?”素娘问道。
袁天涯不明白素娘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只是皱着眉摇了摇头。
素娘的神情从激动变成了失望,眼里炽热的光也逐渐退却,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定格在袁天涯身上,幽幽地说道:“你不必再恨了,星月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