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扬没意见,背起自己出差常带的黑色旅行包,跟着大鹏,沿着杂草丛生的小路,穿过小树林。一只乌鸦从他们头上飞过,“哇哇”地叫。大鹏呸地吐了口痰,“晦气,晦气!”他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
车子刚进入小树林的时候,刘扬就心里不自在。此时看到那只乌鸦,脊背更莫名地窜起一股凉气。任是他这么胆大的人,也有点怯意。“这村叫什么?”
“佟岑村。”大鹏手指着几十米处外一溜泥屋,“那就是了,这条村里的人不是姓佟就是姓岑的。”
走近那些屋子,那股酱香就更加浓烈了,连四周的景物都似乎蒙上一层朦胧的酱红色。“这里的人都做酱吗?”刘扬仰头,突然看到一间青瓦白墙的房子矗立在低矮的泥屋中,相当的突兀。荒僻的山村中出现的这种脱俗的古老建筑,简直有点不可思议。“这地方还有这种古色古香的房子啊?”刘扬啧啧赞叹道,“也有几百年历史了吧?”
“那是佟老太的祖屋。”大鹏加快脚步,“你闻到的酱香就是她家传出来的,她祖上十几代,都是做酱油的,人家那些大酒店大宾馆,还让人从几百公里外开车到这里买她的酱油呢!”
“怪不得这么香!可以闻着这酱香下饭了!”
刘扬跟着大鹏来到白房子旁的一家泥屋,屋子的主人早在门口等候。那是一个干瘦的五十多岁的农民,穿一套已经辨不清是什么颜色的衣衫,手里还抓了一只活蹦乱跳的母鸡。见到大鹏他们俩,点头笑了笑,“大鹏,好久都不见你来啊!”
“岑老叔,又要叨扰你啦!”
大鹏拉刘扬走进房子,里面的家具摆设虽然很老旧,但是仍收拾得十分整洁。西晒的阳光从小窗口照进来,有一种温暖甘美的味道。岑老叔是个不善言语的人,招呼他们喝茶后,便去厨房忙活了。
“老叔的两个儿子都在C市打工,现在家里就只剩他一个人。他老伴前几年去世了。”大鹏灌了一口浓茶,“旁边有一间卧室,是以前老叔的儿子睡的,咱俩将就躺一晚上吧。”
一个矮小的人拄着拐杖在门口探头,看着里屋的这两个年轻人,警惕地问道:“你们是谁?”嘶哑的声音仿佛在喉咙里装了个金属装置,滋滋地让人耳朵听得难受。
“老婆婆,您不认得我了?我是大鹏啊,从T市来的,上次还向您买了两瓶酱油。”大鹏向门口的老人打着招呼,“这位就是佟老太,白屋子的主人。”
佟老太眯着小眼睛,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大鹏,点点头,她把头转向刘扬:“这个是?”
“他是我的朋友,刘扬。我们的车子半路抛锚,来这里歇一晚。”
刘扬三两步走到门外:“佟老太,您家做酱的吗?”阳光下,佟老太一头银发闪闪发光,干瘪的脸上沟壑纵横,是年岁的印记。硕大的衣服下罩着近乎枯干的身体,她眼睛炯炯有神,尽力抬头望着这个高个子男人,眼神里满是不屑的味道。
佟老太双手杵着拐杖,硬声硬气道:“我做酱的年头,你爹都没出世呢!”
刘扬被呛了一口,脸上仍尴尬地保持微笑,“您家的酱好香啊!听说很多人专门老远跑来买你们的酱油。我还不知道酱油是怎么做的呢!我可以去参观吗?”
佟老太笑了笑,干枣核似的脸上才有了一点生动的神色,但很快又变得冷若冰霜,“我家祖传的秘制酱油,有特别的酿造法子,哪里能让你们这些黄毛小子随便参观?”
“佟老太,上次你给我的两瓶酱油,我家媳妇用来做菜,味道特别好!不知道是用什么酿造的呢!”大鹏的好奇心也被勾起了,“让我们见识一下,以后给你老人家多卖广告!”
“呸——”佟老太啐了一口,“你打什么鬼主意我还不知道?”
“我有个朋友在C市开了个大酒店,他向我打听过您的酱油,说也想和您合作。”大鹏看着佟老太的脸色由阴转晴。“那可是个大生意,佟老太您有没有兴趣……”
“你这娃子——”佟老太被大鹏说动,终于点点头,她往西边看了一眼,“也不是不能参观,趁太阳还没下山,你们过来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