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的家里还有两个要照顾的孩子,工作成为了一种奢侈。那时候一直给两个孩子写成长日记,为了教育好他们还读了大量书籍,一起遛娃的妈妈们总爱和我问各种各样的问题,我的回答好像每次也能让他们满意。
一天,先生回来说他看到一个网络平台,里边有一些介绍育儿经验的文章,推荐我看一看。我看了几篇,有的写的还不错;有的干脆就是胡编乱造,无论是理念还是方法都是瞎编出来的,根本就没有可操作性;或者一个人的文章忽然被另外一个人加了几句话变成了自己的文章。
我说,这样的文章我也可以写。先生半信半疑地看着我,他差不多已经把我当做一个家庭主妇了,估计忘记了我是名牌大学中文系毕业的。
第2天把孩子们送到学校之后,我就着手实施我的计划。差不多是半年后吧,第一次给先生看了我的主页——四位数的收入,上万的粉丝。他愣了一会说,以后接送孩子我来,家务我们也分工。
于是我的写作在家里由地下工作转入了公开进行。儿子写作业也跑过来要和我写文章比,姑娘背古诗也要和我写文章比,吵吵闹闹中,儿子就上大学了,姑娘也快小学毕业了。
随着他们的成长,我把我学到的育儿知识和实践经验分享给大家,期间的收入也差不多抵得上一个老师的工资。
事情的转折来自于儿子上大学,那年竺涛缘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入了中国最好的大学。市里的多家报纸来家里采访,面对应接不暇的媒体,我只好说我的育儿经验全部都写在了网络平台上。
2019年的夏天,粉丝飞涨,文章的热度比那个火热的7月还要热,旧文的点击率也在飞升。于是我开通了自己的圈子,那时只是随着平台的推动一步步向前,几十年之后回头看,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幸运的人。
为了写文章必须不断更新育儿知识,教育理念;家有儿女,经常接触孩子们的同学和家长,用心观察自己孩子和别人家孩子在教育方面的得失,理念指导着实践,我觉得自己一直在成长。
到姑娘考上国内一所知名音乐学院时,写作已经成为我的一种习惯,也成为一种使命。那时候我就发现自己那个平台的账号在不断升值,就如同1979年在北京买了一处四合院,2019年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成为了一个实实在在的暴发户。
我的那个网络账号随着不断的经营,成为了真正的大V账号。孩子们相继上了大学,我也就用写作来打发时间了,没想到几十年下来这个号像滚雪球一样成长。
前几年我觉得自己写不动了,先后招募了几批员工,把账号交给他们打理。可是总有不如意的地方——写手不是理论不够,就是经验不足;或者过度炒作,或者涉嫌洗稿。
其中一个把一本育儿书前的序言加了几句自己的话,原封不动的搬了过来。幸亏每发一篇文章都要经过自己之手,所以账号才能一直保持着高价值。在自己生命走向终结的时候,我最放心不下的不是儿女,而是我的写作账号。
我动了动手指,指头下压着的呼叫器便响了,已经五十多岁的月华先走进来。她碰碰我的额头,还像小时候那样搂着我的脖子。问:“妈妈,你是不是想哥哥了?”
看我没有反应,她接着说,咱们和哥哥视频吧?于是切换了墙上电视的频道,儿子竺涛缘的脸便出现在屏幕上。
可能是看到自己那边屏幕上的灯亮了,儿子抬起了头。63岁的竺涛缘看起来像竺月华的父辈——两鬓斑白,头发稀稀疏疏,脸上皱纹纵横交错;而搂着我的月华就算近距离看,也不太容易看出脸上的皱纹。
我知道儿子对待工作就像我对待写作一样有执念,他是难得的在应用物理和理论物理都精通的专家,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还在实验室搞科研。
几十年前中国和某国由贸易摩擦发展到科技互限,最后使得全球科技的发展步伐放缓了。竺涛缘本科毕业就去了一家研究所开始投入到研究工作,国家特批了他们一拨人边搞研究,边读硕博,把理论和实践结合在一起。
躺在这里看着儿子苍老的面孔,我脑海中又浮现出2019年他刚刚上大学时候的情景。那时候1米88的儿子高大、帅气,如今微驼的背和斑白的鬓角都提醒着岁月的无情。
“妈妈,我工作室的一个摄像头,一直和您的房间相通着,您想我或者想看我工作的时候,就可以按一下。”
我眨了眨眼睛,看到儿子悄悄拭了一下眼角。月华对着屏幕说:“哥哥,说好不难过的。”尾音有一些哆嗦。两个孩子也有几个月没见面了,再方便的通讯也抵不上身体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