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先生,这是本店的藏书,如果有兴趣可以借阅,只需要先预付同借书价格的押金,借阅是免费的。一个月内归还就可以。”招呼的店员是个二十来岁的梳着马尾辫的小姑娘,她说话的语气温婉,让人很难抗拒。
“好多书啊!”沈默不无赞美,“这么多的藏书,显然出自一位有品位的爱书之人。”沈默的视线扫过一本又一本书,直到他的目光定格在一本书皮泛黄的册子上,是英文版的洛伦茨混沌气象学讲义本,“嗯,很好的书。”沈默翻阅了一会,心中还是狐疑,“借书是免费的吗?”
小姑娘从柜台探出头,向他看过来。“那本书应该是三元的押金。”
果不其然,沈默没有犹豫,他掏出手机来就要付款,但手里的屏幕一直打不开,“糟糕,手机进了水!”
小姑娘抿嘴笑道,“先生,你就没感觉到吗,你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沈默这才注意到,不但是大头皮鞋湿透了,他的衬衣和西裤也全部湿透,要不是被那一架子书吸引,他现在应该在四处寻找一个卖衣服和雨具的地方。
小姑娘似乎很明白他的处境,她从柜台后面的货物架取下一套运动装,“这套衣服是大码的,本来是打算卖给某个中学生的,我看你似乎是更适合的买家。”
沈默接过运动装,蓝色和黑色主色,少许的红色为辅色,衣服剪裁非常考究,“多少钱?”
“300。”
沈默就要去掏钱包付钱。这时从门外跑进来一位年轻女子。女子显然被大雨淋了个透,一袭长裙早已皱皱巴巴贴在身上,而她慌慌张张的神色似乎又有难言之隐。“有没有女生的外套?”
小姑娘听罢似乎很是为难,她拿出两件运动装出来,“抱歉,都是小码的,大码的就有一套了。哦,没有了,最后一套这位先生已经买下了。”
女子看着沈默,“先生,能不能让给我买?”
沈默刚刚掏出三张大钞,抬头正好迎上她的目光,她留着齐肩短发,湿漉漉的褐色头发扎着紫红色的蝴蝶结发卡,笑盈盈的眯着眼睛。“歆,是你吗?”
女子似乎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先生,我想买这件衣服?可以吗?”女子见他眼睛直直的盯着她,似乎没有听到,女子不得不又重复了一遍,却仍然没有得到他的回复。女子只好将他的沉默和似乎凝固的眼神当作他已同意了。
沈默眼睛耷拉下来,眼神中充满了一丝落寞。她不是歆。
女子已经拆开包装袋,把运动装外套穿上,这样她不至于来回搓手取暖。
沈默回过神来时,运动装已经易手。而门外依然瓢泼般的大雨又让他重新回到现实,是记忆也开始衰退了吗,他忘记了买把雨伞。
看着有几个顾客拿着新买的雨伞走出去,沈默像是重新发现了一次新大陆,“我也买一把伞吧。”
小姑娘似乎很难为情,“抱歉了先生,雨具刚刚全部卖完了,真是对不起了。”小姑娘不停的道歉,似乎这样做能让他感觉好点。
“没关系,我再等会,雨势应该能小些吧。”
小姑娘听罢转忧为喜,像是找到了解决办法似的。“先生,为表示歉意,您可以再免费借阅一本书,为期一个月。不需支付押金。”
“太客气了,不用了。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看呢。”小姑娘只当他是客气,年纪轻轻的怎么会没有时间呢?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雨势才小了些,沈默合上书,起身告别了小姑娘。回酒店的路不是很远,一路上,大雨式微,沈默加快了脚步,四点了。他需要动身了。
待沈默坐上高铁时,大连的天空已经开始放晴。晚照下,是无边无际的云霞,光辉璀璨,让他渐渐感到窒息和眩晕。
去哈尔滨是救赎之旅的尾声,沈默没有任何期待。或者说,长年的迁徙已经让他麻木。他已经能够很快的融入一座新的城市,也能很快的抽身离开。一座座光芒万丈的都市,于他,只不过是暂寄平生的“过程地”,他的命运就像他敲下的一行行代码,乍一看是存放在他的电脑里,而实际上那些代码早已随着网络遍布全世界。
沈默眼角浮现了一丝笑意,他最近在用闲暇时间写一个小型的算法库,为的是帮助大型场馆鉴别恐怖分子。他纯粹是义务帮忙,因为他把这个算法库放在了开源社区,任何机构和个人都可以免费使用。眼下主要的程序进程和接口库已经写完,剩下的就是收尾的工作了。一切都到了收尾的时候,沈默扫了眼手表上的体征数据提醒,又出现了几个红色的数据。不必管它了吧,医学上无法解释的病症,那些仪表数据更是仅仅限于心理安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