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合上电脑,沈默要让高速转动的大脑休息一会,大连的雨季结束,他需要尽快追赶雨带,唯有雨水才能让他摆脱晕厥,延续那行将消逝的生命气息。
但有人偏偏不让他如意。一个熟悉的女子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先生,先生!”
沈默只好取下眼罩,有气无力的抬起头,在听到女子的请求后,他不得不回应,他的声音虚弱而没有力量,“可以,你坐过来吧。”
换了座位,沈默似乎觉察到哪里不对,这位女士似乎在哪见过?哪里来着?这时阳光穿透云霞,照耀在沈默苍白的脸上,沈默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他想要把眼罩戴上,却发现根本没有了力气。沈默左手的眼罩直直的掉落到车厢地板上,而他迟滞的目光甚至都没有能够追赶上眼罩掉落的位置。热烈的阳光穿过车窗洒落在他半闭的眼睛里,哈尔滨,你快些来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邻座的女子似乎发现了沈默的异常举动。伴随一声尖叫,“救命啊,这里有人晕倒了!救命啊!”女子清脆温柔的嗓音夹杂着恐慌和温度迅速传遍整个车厢。
列车员是位三十来岁的女士,显然是见惯了突发事件,她不慌不忙的拿来紧急药箱,但常用的救治手段一一尝试也无法奏效。“各位,有没有懂医术的?”很快围着的乘客们纷纷献计献策。有几个似乎懂些医术的,已经行动起来。或是把脉,或是掐人中,或是准备了冰水。
其中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要了瓶藿香正气水,在列车员和邻座女子的帮助下给沈默饮下。还有一位慈祥的老奶奶给他在太阳穴上抹了点清凉油。而一直沉默不语的银发老者终于发了言,“他脉搏节律整齐,不浮不沉,和缓有力,应没有大碍。”
高铁列车在高速行驶中,为了安全,列车员让乘客们都散去了,只是看着仍在昏迷中的沈默,不禁黛眉微蹙,站在他身旁来回搓手。邻座的女子见状,立刻明白了她的难处。“刚才那位大爷是个老中医,他看的应该不会差的。”列车员紧绷的脸上才略微放松一些,“我已经联系了站里紧急救护通道,救护车已在下一站准备就绪,大概还有三十分钟到站。不过,他似乎没有家人同行…”女子看着慌作一团的列车员,又重新读了一遍列车员从他衣兜里翻出的几页小诗,应该是他写给那位叫做“歆”的女孩的吧。女子似乎突然明白了他在文具店里的举动,他也许还在思念远方的歆,但歆似乎早已拒绝了他,可怜的男人啊!女子沉默了许久,最后她告诉列车员,到了前方车站,她来随医照顾他。
在高铁列车开出一半时,雨带已经重新主导天空。噼噼啪啪的雨声让沈默慢慢苏醒过来。当他朦胧中看到一双清澈明丽的眼睛离他那么近,他下意识的想握住扶手后退。但他太虚弱了,不但没有成功,还顺势向走廊摔落而去。邻座的女子见状急忙拉住他的胳膊,又挽住他的肩膀,这才得以让他重新坐稳。
“你醒过来了?”她甜甜的声音像是黄灿灿的水果粒玉米,让他下意识想睁大眼睛。“谢谢你!”沈默当然有话想说,但是他现在太虚弱了,就像是刚从战场上回来的伤员,疲惫而无力。
邻座的女子怕他再度摔到,就挽着沈默的右臂,这才能稍稍移动下视线。窗外,夕阳最后一抹余晖就要沉没到地平线以下,东亚海洋季风带来的最后一条雨带倏然降临,天空中布满乌云,紧接着南风吹散了最后一抹白云。云层越来越厚,很快雨势骤然增大,哗哗哗的雨幕像深蓝色的绸缎层层叠叠的缠绕在车窗上,像是魔鬼在外边招手。
沈默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注意到邻座的女子偎依在他肩头睡着了。他明白是她一路上在照看他。“小姐,醒醒!小姐!”不过他的声音似乎不足以响亮到让她听到。
直到列车开出前方车站,沈默叫醒邻座的女子,“谢谢你!”沈默看到女子脸上的茫然,又补充道,“列车员都告诉我了。我昏厥过去,是你一路上在照看我。谢谢,非常感谢!不过,我没事,不用动用国家宝贵的急救资源。所以,刚才到站我没有叫醒你。”
女子仰头看了眼车厢上的显示屏,果不其然,列车已经过站了,“太客气了。我抢走了你的运动装,不好意思哈。”
沈默当然记得在文具店里见到她时的景象,那会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慌和失落,而现在女子俊俏的脸上却分明是满满的笑容,也许是他记错了。“没事,我回酒店很近。况且,多淋点雨,我就不会昏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