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个月前,他还是一个阳光男孩,一米八的个头加上清秀的面庞,浑身充满着青春的朝气,是女孩子们喜欢的类型。
可是自从父母意外去世后,他就变了,巨大的打击改变了他的心理,也改变了他的外貌,乌黑的头发逐渐有白丝出现。曾经有些忧郁的眼睛变成了忧郁症的眼睛,常常看着一个地方长时间发呆,几个小时都浑然不觉。
一个月来,他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是被自己的哭声惊醒的,一开始认为是悲伤过度,但是时间一长,恐惧感便油然而生。
悲惨的事情让人难以忘记,经久不退——燃烧着的火焰,皮肤和肌肉焦灼的臭味直刺鼻孔,还有那逐渐消逝的熟悉的面庞……
天亮了,苏克起身下床,又一夜没睡,开窗散去出租屋内的浊气,准备出门。
他是一个美术学院的学生,利用业余时间给参加艺术类升学考试的高中生上素描课。
他画的太好了,别说临摹,就算只是看一眼模特,就可以用默写方式画的分毫不差。
学生们今天不来,画室的画板摆放的很是整齐。
苏克立好自己的木质画板,上面有各种涂鸦。他把一张空白的素描纸平铺上面,用美术图钉固定好,在座位侧后方架了一台小型DV。把现场临摹录制下来,作为教程,发到网上,也是他的一部分收入来源。
他从一摞照片里随意拿起了一张半身像,已经想不起这个学生的名字。
那是一个男孩子,穿了一件红白相间的横条T恤,短发,带了一副眼镜,显得书生气十足,嘴角微微上扬,显得非常青春与阳光。
“先定大致轮廓”
“然后比对照片和素描相同的节点比例,并随笔勾勒。”
“五官位置定型,确定阴影部分”
“逐步加深调子,突出质感。”随着细节的深入,苏克机械地讲着每一步的要领,是的,这种美术讲座不需要感情,况且也没那个心情。
“上完调子,最后,比对照片和............”苏克愣住了,他木然地看着面前的画板,浑身的血液渐渐凝结。
一股寒意从他的后脑开始,沿着脖子、肩膀一直向下到腰部。深深地打了个冷战。
他画出来的,根本就不是那位学生。
而是,一个女孩。
苏克绝对确定没见过她。
画上的这个女孩十八九岁的年纪,头发卷曲如瀑布般划过脸颊披在肩上,眼睛里似乎有泪光在眼角闪烁。鼻子高挺,略微抽动。嘴唇厚重,嘴角微微向下,胸前带着一个十字架,但不是很清晰。
整幅画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伤感”。
苏克如泥塑般盯着这幅画,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
6B铅笔掉在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随即弹开。
苏克想起了什么,突然站起身,转到身后的DV那里。
竟然是关闭的。
开机,打开回放。
画面中,那位学生被苏克画的很是生动。
就在苏克上完调子,准备在对比一下作品和照片之间的明暗关系的时候,身体突然不动了。
过了一分钟左右,苏克站起身,转身走向摄像机这边,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DV被关闭了。苏克根本就不记得自己站起来过。
再看时间,现在是上午10点52分,而DV关闭前的最后时间是9点四十五分。这一个多小时,苏克失忆了,也可以说丢失了。
很明显,这段时间是在画现在的这个陌生人,但是苏克完全不记得,他的时间里,上一秒还是画那个男同学,下一秒这幅画就出现了。
寒冷的气息包围着苏克,另他全身发抖,犹如穿着单薄的人站在冰天雪地。
墙上一个造型独特的钟表“滴答、滴答、滴答”地响着,似乎想竭用时间的流逝来驱赶空间的凝固。
苏克把那张诡异的素描取下来,用力揉成一团。
想了想,然后又打开,撕成碎片,扔进了垃圾桶。
晚上,街上几乎没有了行人,两个醉鬼搭着肩晃晃悠悠的唱着“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
昏黄的路灯照着不大的一块地面,与黑夜争抢着阵地。
偶尔有汽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又渐渐开向远方。
夜晚是可怕的,黑暗就像一张空白的画板,等待着人们把心中最恐惧的东西画在上面,并产生无限的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