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从那次“搬家”之后,李海和刘彩霞的关系就有了一个质的飞越。当然,这种飞越是私人性质的,在上班的时候,在车间的时候,在工友们面前,李海和刘彩霞非常默契的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同事关系。李海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是这样。他也从来不问自己事情为什么会是这样。因为他不愿意去思考。
直到他们相识之后的第二年秋天,那天李海和刘彩霞躺在床上,刘彩霞对李海说,她要回家了,回去和前夫复婚。李海说:“嗯,复婚对孩子有好处,孩子需要在一个健全的家庭中长大。”半个月之后刘彩霞就走了,是李海帮她搬的家,这次是真正的搬家,离开苏州,回安徽去了。
李海独自一人在桥上站了很久。河面上吹来的风带着几分清爽,他的头脑似乎清醒了许多。
天,已经很晚了。大街上,霓虹闪烁,车水马龙,万家灯火。桥对面,花街的小巷子里,招嫖的女人齐刷刷地站在巷子两边,有人从巷子里穿行而过头都不回,有人低声跟女人讨价还价,有人跟在女人后面鬼鬼祟祟地走进一间黑咕隆咚的小屋,有人提着裤子慌慌张张地从小屋半开的门缝里里探出半个脑袋……
一个穿着超短裙,露着白花花的大腿的女人从花街那边一摇三晃地走过来,轻轻地拍了一下李海的肩膀,附在李海的耳边,轻声细语地说:“喂,帅哥,一个人吧,要不要玩一会儿?”
虽然李海一直很喜欢女人,也曾经干过一次妓女,但那是他女人刚跑的那段时间,憋得慌,身边又没有一个可以解决问题的女性。现在,他突然觉得妓女好恶心,四肢健全,不务正业,公开干着卖肉的生意,还要不要脸了?
李海问那个妓女:“我又不认识你,有什么好玩的?”
那妓女说:“打一炮。”
李海说:“我是一个钳工,没买风钻机,咋打炮?就是有风钻机,给你打一个眼,也弄不到炸药雷管啊。旁门左道的弄点炸药雷管给你放一炮吧,我又没爆破证,公安局的随时会抓人。”
那妓女说:“你身体没问题吧。”
“没问题啊。”
“就不想日女人?”
李海假装一惊,拍一下大腿,说:“啊哟,你说的那事啊。有女人干一下再好不过,没有吧也无所谓,当不了饭吃。”
“你长那东西没?”
“长了,要屙尿啊。”
“你就留着屙尿吧。滚,滚得越远越好。”那妓女一转身,愤愤地离开了。
李海对着妓女的后背猛啐一口:“妈的,什么东西。我是开钻床的,床上的活我都会干。我干不死你。”
就在这一刻,李海突然放弃了杀人的念头。他想,她跟别的男人跑一次,就不在乎再跑第二次,第三次。其实,这样一个跟好多人上过床的女人跟妓女也没什么区别。为一个妓女去杀人,太不值得。他再也不去琢磨造枪磨刀的事儿了,他要在庆一厂好好干活,做一个最好的钳工,挣更多的钱。家里上有六十多的父母,下有两个还在读小学的女儿,不挣钱咋办呢?他不上刀山谁上刀山?
他记得很清楚,老板娘说过,只要她在庆一一天,庆一就没人敢欺负他,她吃干饭绝不让他喝稀粥。一直到现在,他也没弄明白,老板娘到底喜欢他什么,是喜欢他戴着一副眼镜,文静时像一个书生,还是喜欢他发火时像一头公牛,还是喜欢他钻床时那股疯劲儿?
李海朝亮着灯的农行那绿色的招牌看了一眼。门口没有什么人,在灯光的映衬下,显得非常宁静。
李海朝花街那边看一眼,招嫖的女人还是齐刷刷地站在那里。
李海扭过头转过身,去吴中汽车站骑了车,朝东湖村340号二楼自己出租屋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