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对她的死感到好奇!”彦吉说。
“警察这不正在调查嘛!而且,听女生父母说,他们还未把她死了的事告诉家里的老人,老人还以为孙女活着呢,你一去,找什么说辞,到时候又惹一身麻烦。再说你这眼睛刚好,本不该到处走动,以免伤寒感染。”
“眼睛的事倒没什么……”彦吉低下头,心里琢磨着女生老家的情况。
彦吉本来打算看看女生的遗书,医生说被她父母拿去了。
关于她的父母,彦吉一直觉得这是一件棘手的事——那对外出打工的夫妻,一方面说是要彻查女生的死因,追究肇事者的责任索求赔偿,一方面又趁火打劫似的要了彦吉父母的什么眼角膜购买费,对于彦吉的事,他们似乎毫无同情,只一味说自己女儿多么悲惨,被司机陷害后又被医院忽悠去了人体器官,天下的倒霉事都让他们碰到了。
三月末,这件事的风声算是停歇了。彦吉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同事们都说他的眼睛看起来怪怪的,盯着人有一种时而亲近时而疏远的感觉,彦吉每天照镜子瞅着脸,也情不自禁产生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通过女生的眼球来看自己,这倒挺有意思!那不是我的全身都被这双眼睛看透了?甚至眼睛也渐渐适应了我的一切,也都熟悉了身体的细胞,血管,组织,这也太离谱,太神奇了。
有时候,母亲也常常对彦吉说:“彦吉,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心里毛毛的!”
“什么眼神啊?”彦吉掏出手机,看到黑黑的屏幕上映出一张清秀的脸庞,淡淡的眉毛下,那双眼睛仿佛含着怒意盯着自己。这不是我的本意,他心想,难道女生的灵魂附在这颗眼珠上?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揣测道:“她究竟是不是自杀死的呢?”
四月末,他和父母商量说要去重庆旅游,他决定凭借这个由头去女生的老家,一来看看两位老人,二来祭拜女生的墓碑。
主要原因还是想调查出女生的死因。
彦吉坐上去重庆的火车,到了城里再做大巴转向花石镇。从小在成绩长大的活着富二代生活的彦吉第一次来到如此偏僻的地方。
辽阔的旷野和群起的山峰间,一条白色纽带穿插其中——水泥路蜿蜒迂回,有些路面坑坑洼洼的。
彦吉被车子颠簸的头脑发昏,加上车内充斥着一股尘土与汽油的味道,别提多难受了。他侧头望着窗外,高远的蓝天,浮着几片玫红的云朵,山巅栢树林的上方,太阳射出柔和的光芒。真想把脑袋伸处窗外,他皱着眉头怨道。
大巴绕进一道清寂的河湾,隔着窗户看到河对面一块块方形的田地,里面种着油菜和小麦,沿着弯弯曲曲的河岸望出头,青绿的苗圃像一滩碧水流淌开,仿佛快淹了田埂要溢出来。这么丰腴饱满的生命力不由得令彦吉大吃一惊。
河里的水声隐约哗啦哗啦传来,河床上的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碎卵石杂乱的铺摆着,它们原是大自然精心的雕琢品,经岁月的河流一冲便成了现在这般美妙的存在。高高的河岸上,绿草芬芳,生机盎然,缤纷绚丽的小野花点缀其中,别有一番奇丽,粉,红,白,蓝,紫色的花瓣顺着河床,擦过卵石一路路流去,美丽极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桃花源了!彦吉看的出神,由衷的感慨道。
河田中突兀的显现出一块收割完稻子还未耕种的田,田里飞来一群白鹤,它们迈着高雅的步伐,昂首挺胸注视着周围。彦吉惊喜的把头抵在窗户上,眼皮贴着玻璃。白鹤们有的低头啄食,有的用长嘴梳理羽毛,有的头颈相交,表现出极为亲密的样子。大巴驶过桥,受惊的白鹤扑扇着翅膀腾飞起来,飞到车窗的上方,飞进一条狭窄幽深的山涧里,它们的叫声和羽毛划破空气的声音彦吉都没听到,他只看到那一只只洁白的鸟翻飞着优雅轻盈的姿态,鸟儿们的队形合拢散开,像在碧空下,绽放开一朵蓬勃的昙花。
白鹤的身影消失在车窗玻璃中一片绿林中,彦吉看到映射在绿林里的自己的脸,那眼睛闪着明媚的光,眼睛焕发了活力,显得如此清澈,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彦吉伸手触摸,仿佛换了眼睛后的脸也变成了女生的脸。
女生出去打工后不曾回到自己的家长么?带着她的眼睛看这些景物,心里竟有些落寞,似乎要落泪,落泪也是那双旅行的眼睛,而不是我!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怀呢?
到了花石镇,已经是傍晚八点。彦吉从一个保安口中得知,槐花乡的车明天中午两点才到达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