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爸赞成接到我家,可他不打算照顾我爷,说是平时让我妈照顾,周末让我和我妈一起照顾。我爸说完他的想法后,我妈没说话,两人开始冷战。
我爸在阳台待了几个小时后,终于跟我妈说了句话,“你啥时候去看咱爸?”
我妈瞪了我爸一眼说,“不是咱爸,是你爸。”
我爸没回嘴,回屋给我爷打了个电话,没人接,又回阳台抽完了所有的烟后说,“等雨停了,咱一起过去看看。”
还没等我们过去,张姨家的电话先打来了。她说去我爷家送饭,一直没人开门,你们是不是应该过来看看?
大雨还没停,雨水都积在路面上。我们三在雨中等了一会,根本打不着车,倒是有出租车愿意跑一趟,但张口要50。我爸说,“去他妈的,不打了。我蹬三轮带你俩过去。”
我爸把三轮车上的猪肉和菜板还有刀都卸下来放到仓库里,让我和我妈坐上面。
我爸蹬着三轮说,“圆圆,你爷对你可好。你赞成把你爷送到哪?”
我爸又问我妈,“对门的张姐身体咋样?”
我妈侧身坐在三轮,帮我爸看着路况说,“不太好。”
张姨是我爷的老邻居了。我爸说他念书的时候,张姨就住那,结婚以后,房子租出去,张姨搬到丈夫家去住。等我爸结婚,有了我以后,张姨领着丈夫和一个十几岁的傻儿子又回来了。几年以后,再没见过张姨的丈夫,只剩娘俩一起生活。
儿子是怎么傻的,为什么又搬回来?丈夫去哪了?早些年一直有人追着问她。她说还能因为啥,命苦呗。她总这样说,时间长了也就没人问了。
我记得我小时候也问过我爷,张姨儿子为什么成傻子了?
我爷也说,命苦呗,这娘俩不容易。
傻子具体哪傻,当时我也看不出来,我的理解是他总不干正事。傻子比我大十几岁,本该上学的年纪,但他没上学,一直在家待着。
张姨每天早晨做好饭,给傻子脖子上带一根红绳,绳上挂着大门钥匙,就去上班了。
每天早晨我去上学,傻子也刚出门,我放学回家,傻子也正好回家,时间很规律,像上了发条一样。到了周末,傻子手里总拿着一把树枝,在胡同里东张西望,看见大石头或者不平的路面,就把树枝插在旁边,然后鼓起腮帮子,拿钥匙当哨子使劲吹两下。
胡同里的路没人管,路面不平坑坑洼洼。一下雨,一脚踩进水坑里,下一脚又踢到石头上,路面的垃圾随着雨水飘的到处都是。一到这时候,傻子这些树枝就派上了用场,大家都知道树枝就是标记,看见了都绕开走。这时傻子准出现在房顶上,撑着一把大伞,看见有人绕开那些树枝,傻子就乐。
天热的时候,傻子还总带着一顶红帽子,还是拿着一把树枝,这放一根,那放一根。有小孩看见傻子撅着屁股插树枝,悄悄走过去,对着他的屁股狠狠踹上一脚,踹完就跑。傻子回头说,草你妈。孩子家长跟着乐说,呦,你看傻子还会骂人呢。
后来听说傻子打了人,张姨就把他关起来了。原因是有几次张姨做的饭,傻子不吃,把饭倒了。然后蹲在胡同口的垃圾堆里捡吃的,有热心的邻居跟傻子说,“捡的东西可不能吃,晚上回家拉肚子。走,阿姨领你去我家吃饭。”说着就要拽傻子走。傻子抬头,笑了一下,然后猛的把邻居推倒,钥匙也不知道甩哪去了。
晚上邻居到张姨家门口,掐着腰骂张姨不是东西,还说要把傻子送到精神病院。张姨赔了200块钱,又给邻居买了件新衣服,这事才算完。张姨又发现傻子的钥匙不见了,问傻子是不是把钥匙咽下去了,傻子只是笑,也不说话。
从那以后张姨再不让傻子出门了。傻子还真听话,不出门了,反而喜欢在房顶上待着。
后来张姨就来我家,托我爷照顾傻子。每月给我爷爷200块,让我爷送顿午饭,不用特意做什么,我们吃什么,多做一点给傻子送去就行,如果我们中午有事,就给傻子送两包子。为此张姨还给我爷配了把钥匙,也系了根红绳放到我家抽屉里了。
我爷每天吃完早饭就出门了,到公园看人玩扑克、下象棋。我爷自己不玩,光看,一看看一天,然后回来跟我们讲,谁谁打扑克真臭。但我爷答应张姨以后犯了难,这天我爷没出门,琢磨了一上午,嗑了一地瓜子皮,然后喊我出来,让我出来先把院里的地扫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