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是那几年让我微笑过、欢乐过、温暖过、又最终被我散落的东西。
柳河凑过来,摘了手上卡地亚,咬牙放进去:“那,别说哥们不仗义,你从前要了很久的。”
我没说话,我从里面捡出一包苏烟,点上,抱着盒子往海里走。
柳河和莎莎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越走越深,差不多到了腰部,柳河终于忍不住,在后面嚎:“哥,那表很贵的,你要不开心,你就扔我吧,你别扔盒子了。”
莎莎在后面哭:“哥,你要不开心,你就扔柳河哥吧。我特么没你们高,再走下去,我就英勇了,我不想死,我还年轻,我不想被写进小学教材啊啊啊啊……”
我嘬了一口烟,烟味馥郁香甜,我听见烟身滋滋作响,那是狗日的时间在里面燃烧。
我嘿嘿笑了一声,回头说:“不开心你妹夫,老子有苏烟抽就很开心。”
三个人在水里打啊闹啊,日子从那晚忽然就明亮起来,人忽然就玩了命的快乐起来。
2018年4月30日晚上九点四十五分。
32岁生日。
我对着蜡烛许愿,忘记该忘记的,记住该记住的。愿躺下就能睡,愿所爱皆光明。
莎莎陪领导下了飞机,打电话问,哥,柏芝和霆锋复合,你许了么?
我说,我愿力哪够,这事得找七龙珠,仰仗神龙……
她打断说,那没礼物了。
我嘿嘿说,你回来就是礼物。面没凉,抓紧。
莎莎说,好,那我先给你叨叨几句。
莎莎说,哥,你都32了,以后别再把快乐弄丢了,怪吓人的。
莎莎说,哥,你发誓,以后要玩了命快乐。
莎莎说,哥,你不快乐也没关系。除了那个盒子,我还在你屋里藏了很多快乐。你走下去,走下去就会遇见。
忘记了多少个夜里,突然就从梦里醒来。忘记了坐在公交车靠窗的第几排,眼泪就忽然顶出来,心里一个劲想,你大爷的,刘莎莎,你大爷的,刘莎莎,走下去个毛线,走下去个毛线,停在那不好么?
那天,挂了电话3小时,莎莎被人推进手术室。
什么都是空白的。
只记得柳河在电话里吼:“莎莎撞车了。”
一晃,我就坐上了车。一晃,就到了手术室门口。再一晃,我看见莎莎被人推出,手术床的铁轱轳在地上吱呀吱呀转。我看见柳河身上、脸上到处是鼻涕和泪水,柳河骂了一声什么,扑向那个货车司机,警察拉起他,他又扑,再拉,再扑。警察吼,把这人按住。柳河就被按住了。泪水、鼻涕很快从他脸上落下,打湿了一小撮地。
被按住的柳河吼:“王江北,你愣着干啥。你上啊,搞死那狗币。”
我没动。
我看着莎莎盖着床单,躺在上面,颅骨应该塌了一块,所以上面的床单,也塌了下去。
我蹲下,在心里说,莎莎,你这样给人过生日很嚣张啊。
莎莎不言也不语。
我想,莎莎现在一定很不快乐,一定是累的走不动了。她掏心掏肺的把善良都交给了谢霆锋、张柏芝和我们,她没给自己留多少力气了。
我于是便很严肃的说,休息归休息,刘莎莎,你特么赖床到现在,就有点过分了。
莎莎没动,小丫头懒得理我。
死亡应该不是一个骤然到来的时刻。死亡应该是好几个漫长而艰难时刻的组合。每说一声保重,每过一个岔口,每看着一张白布单盖在朋友、盖在爱情脸上,灵魂和心里的某处便死去一些。
很多天后,有天晚上我和柳河大醉,起来已是中午。
柳河起来满屋子找吃的。
啥也没有。
柳河倒在沙发上喊,我饿。
我没理他。
他掏出手机,在手机上飞快划了一下,手忽然就停住了。
我看了一眼屏幕上号码,眼顿时湿了。
他收了电话,把头埋在沙发里。埋的很深。声音从沙发里钻出,和蚊声一样孱弱。
我还是听出来了。
他说,怎么会这样。
沉默一会,他抬起头突然说,你说莎莎在你这留啥了?
翻箱倒柜找了一中午,啥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