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瞧了一眼阿萍婶递过来的针。那细尖的钢针在半空里醮着酡红的夕光,闪烁着炫目的光芒,莫名让人觉得寒意森森。
我一想到待会我便要把这锋利的针扎进阿萍婶那粉色的肉里,顿时觉得手都有点颤栗了。
我对老公说:“你上!看到那针的尖尖,我就觉腿软,手也软了,不敢挑。”
阿萍婶很无语地看了我两眼,然后便把目光放到我老公身上。
老公只好接过针,一只手使劲捏住阿萍婶右手掌的某块肉,另一只手捏住针,对准刺就开挑。
阿萍婶立马瑟缩一下,她喊道:“哎呀,阿进,你怎么能这样挑的?你拿针对准刺来挑,岂不是把刺推进肉里面?要把刺周围的肉给挑开些,然后再把刺给挑出来。你这样怎么可能挑得了刺呢?”
我老公道:“我就是要挨着刺扎进去,这样才能把刺给挑出来啊!”
他说着,又给阿萍婶挑了一下。
阿萍婶吃痛,一下甩掉我老公的手,嚷道:“哎呀,阿澜,你老公不行哪,还是你来,痛死我了。”
我猜想,我老公这个大老粗是企图把针挨着刺插下,然后一个倾斜,把它给挑出来,就跟拿扛杆撬东西似。
这方法是行的。
古希腊科学家阿基米德有过豪言:“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起整个地球!”这话可是有着严格的科学依据的。
有支点,有足够长的杠杆,地球都能给撬飞了,何况是用一根钢针去挑一根比针小NN倍的小刺?
只是,如此粗暴地套用原理,那痛感,得多激烈啊?
我看着阿萍婶那发黑的脸色,赶紧抢过针,连声说道:“我来,我来,我来。”
可是,当我用右手捏住针时,手又有点不听使唤了。
我一想到这尖细的针尖要“嗞”地一声扎入肉里,我就觉得脖子、脊背都凉嗖嗖的,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瘆得慌哪。
我赶紧把右手在空中甩动几下,还用左手在右胳膊上搓上几个来回,终于感觉放松多了。
阿萍婶默默地站在那,看完我这一通凌乱的前奏,眼神都有些变了。
她问我:“你是害怕吗?”
我苦笑道:“有点。”
阿萍婶看看我,又看看她的手,嚅动几下嘴唇,没有再出声。
那小外孙女挨着外婆,抿着嘴,绷着一张小脸,仰着头,瞪圆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我。
我猜想,阿萍婶的心底定是发毛了。不过,她毕竟还我帮忙,所以不好意思多说什么。
而这小外孙女,是在担心我把她外婆给弄痛了吧,所以一个劲儿地把我的动作给盯牢了。
还好,虽说我的手有点儿发颤,但是我只用了三针就把那刺给挑出来了。
我用针尖把那“刺”旁的皮给挑开,然后瞄准,用针尖斜抵着刺,一下子就把它给起了。
阿萍婶说:“咦,挑出来了,那么快?”
我把那刺放在指尖,让她看,我问她:“你这刺可是差不多有两个毫米呢,挺长的哦,痛不?”
阿萍婶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刺扎进肉里面去了,能不痛么?”
阿萍婶的小外孙女也凑过来看了,笑嘻嘻地叫起来:“咦,外婆,真的好长呢!”
阿萍婶眯着眼看一会儿,摇摇头道:“我看不见。”
她摸了一下手掌,说:“嗯,是不硌手了,挑出来了。”
阿萍婶看着我,摇头笑道:“都不知这眼睛咋啦,拿柴火时给扎了一下。总觉得被扎的地方有点火辣辣的痛。
我摸了下,觉得硌手,可是拿眼睛去瞄,根本瞧不出有什么东西在那。
唉,都不知道啥时候开始,这双眼就变得这么差劲。
拿线穿针也是,拿着根线在那儿,怎么对也对不上针眼,都是叫我外孙女帮我穿针的了。可这刺,她不会挑,我就只能过来找你了。
唉,都不知道这双眼睛怎么了,凑得这么近,就是看不见。”
阿萍婶絮絮叨叨的,那笑容里的涩意愈来愈明显。莫名地,我的心头也涌起了一股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