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抑郁最让人绝望的地方就在于反反复复,直到所有的力气都被内耗光。
辅导员找到了我,因为我的缺课。了解我的情况后,她帮我联系了学校心理咨询中心的一位老师。一位后来对我影响颇深的老师。
我记得那次咨询,一直在抑制不住地哭泣,但语言依旧清晰,向心理老师倾诉那些压抑我的过往。很庆幸,我选择信任她。
到医院确诊是在心理咨询后的第二天,那天晚上,我心里依旧抱着一丝侥幸。我在日记里写下:
明天将到医院确诊,其实在心中我已为自己确诊,其实我不希望确诊,其实我希望这是一场梦,梦醒,我将为自己的任性承担后果,我必须用强大的自制力去改变这种任性,而不是,以抑郁去博得他人谅解。不破不立,破,太需要勇气,可我一点勇气都无,我甚至不敢想象确诊后的情况。
毫无疑问,我确诊了。
之后便开始了近一个月的住院时光。后来我跟朋友打趣,每次到住院部复诊拿药,都像故地重游,里面的每一个医生护士都像是我的故人。
最开始我一直是拒绝住院的,正是期末复习阶段,我不想放弃期末考,不想让同学知道我因抑郁住院,更多的是,我害怕不确定的未来。
我还是住院了。
住院第一周,一直处于抑郁状态。整日躺在医院病床上,不动,不语,失眠,耳鸣,神情沉郁,无端的流泪,没有任何食欲,吃饭对我来说,就像去上刑场。
脑袋如同一个沉重的石磨,推着再累再痛,也停不下来。
医生说不能整天呆在床上,要出去走走。所以每天我妈都强迫我下床到食堂吃饭,我拗不过她,只好去。
某天中午,我心情突然特别烦躁,无论她如何强迫,我就是不下床,整个身子蜷缩在被窝里。于是我妈和我赌气,说,我不吃她也不吃。听她这么说,我更烦躁自责,依旧不理不睬。后来,我妈就出去了。
过了许久,我的情绪平平复,她也回来了。我问她,吃饭了么。她说,吃了。其实我知道她没吃,知道她只是不想让我自责。
如果是现在,我妈说请我吃饭,保证欢欣鼓舞、随叫随到。
第二周,我渐渐由沉郁悲伤转为麻木。我体会不到任何情感,快乐,悲伤,感动,以及爱。电视播着以前我会很感动的画面,现在我无动于衷。
没有任何情感,行尸走肉,形容那时的我很贴切。
因为住院,所有期末考都缓考了,唯有一科例外。老师跟我说,我的马原平时成绩已经接近及格,只要随便做两题就可以及格,如果留到下学期补考,没有平时成绩,会加重我的负担。她让我自己选择,但建议我去考试。
开始我是拒绝的,因为我不知道如何去面对我的同学,且我期末完全没复习。最终我还是去了。
我因抑郁住院的事除了家人辅导员只有几个挚友知道,我的同学只知道我因生病请假。
她们待我如往常。
坐在教室里,离开考还有一段时间,四周都是嘈杂的声音,同学们面带笑容,或打趣,或抱怨,或讨论,我试图挤出一个微笑,以使自己的面部不显得那么麻木。扯开嘴角,我却觉得微笑太难,我放弃了。
我是一个局外人。
做了半小时,我交卷离开。最终马原得了七十多分,及格了,万岁。
某天晚上,我和我妈回寝室拿我的一些东西。我让她等在寝室外面。寝室只有一个室友在。
在我收拾好了所有要带的东西准备离开的那一刻,我突然想告诉她我请假的真正原因,我不想再逃避。我也这样做了。听后,她感到很突然但也很理解。倾诉之后,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那一刻,或许我才真正接纳抑郁的自己。
得知我将我抑郁住院这件事告诉室友,我妈显得很开心,她认为这是我打开心扉,慢慢走出抑郁的征兆。
之后,我发了朋友圈。不是想要得到同情或其他,只是想要坦然地面对这一切,坦然地接纳自己。我只是生病了,抑郁同其他病并没有什么两样,我跟其他病人一样,乖乖吃药和治疗,听医生的话。
第三周,我转为躁郁。
其实之前也有转向的倾向,因为我会偶尔出现心情特别愉悦、特别轻松的情况。这种状态简直让人上瘾,精力充沛,思维活跃,觉得自己无所不能。
如果说抑郁状态是地狱,那么轻躁狂状态就是天堂。
天堂和地狱皆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