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云迟原本愁眉苦脸的小脸立刻焕发出光彩:“太好了!”说罢,她又不好意思起来;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呢。
萧遥却是被逗笑了。“好什么?之后可便要就此别过了。”他说。
“你会记得我吗?”他问。
“是的,我会。因为你很特别。”
“比世子还要特别吗?”
“没错。”
“……那如果我邀请你在不久的将来和我一起离开,你会愿意吗?”
云迟那冻得通红的脸上,突然好像有一朵花迎风绽放开来。
“当然,我很乐意。”
雪花无声地纷纷扬扬下来,于青石板地上旋转飘飞。
只是京师最后好像也不是那么乱。
皇帝退位的那一天,京城的人都跟大梦初醒似的,有的似乎还没晃过神来。
“这天下不是皇帝的了么?”
“是罢,不知道呢。”
大家在街上挂着笑脸,可只有他们自己心里边通透,回到家里合了门,谁也笑不出来。怎么算,都不是个滋味,今日革命党人把皇帝都拉下了马,谁知道明天自己的脑袋还是不是连着脖子?
可是,没有牺牲的革命都不叫革命。
北平,北平,本该是个安定的地方,可那未来的大总统,现在的北洋军统领,却在这里放了一把火,一把燎原的火。
火光将北平城的天空染得血红,与傍晚的霞交接在一起;北平人的痛苦的叫喊又一次响彻天空。说来也简单,烧杀抢掠,四个字已经明了。
城里的第一把火是在明国公府起来的。霎时间,明国公府就成了个火球,不断地冒着黑烟。偏厅里,主房梁已被烧断,大门被倒下来的房梁封了个死,世子被困在偏厅里,用宽袍大袖捂了口鼻,仍不住地咳嗽。
“终于还是不放过我明国公府,莫非此番便是天意?”世子在心里默默地想。
他快顶不住了,眼前已经模糊一片,看来命不久矣。
一把利剑穿破了窗户,飞进屋内,直直地杵在世子面前的地里。
一到白色的人影越窗而入,带着一身的月光。“世子,我曾说过我欠你一命,如今总算最后有个机会了。”
世子艰难地抬头,面前人的衣衫被浓烟熏出了几道黑痕,然而却不妨他清风明月,“我本不是属于这新时代的旧人,何必救将死之人?”
萧遥笑道:“世子是旧人,我亦是旧人,您是高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有您的容身之地的,随我走罢。”
“你倒是变了很多。”
“是我变,还是这个世界变呢?若心中有道,吾心不变。”
那天北平大乱,姓袁的对此很是满意,却装出一副惋惜的样子;他出钱修缮,北平很快康复起来。什么都好像没有变,还像几十年前的普通春日那样,桃红柳绿,路边的杨柳拔了新芽出来。或许这便是北平城的魔力。
只是过去一年常混迹在城里的重云门弟子不见了。
还有如是楼的第一名角——云迟姑娘。
“走就走罢,还把云迟也带走,果真是不让我做生意了。”如是楼的老板薛会气得在院子里啐了一口。
“不过也好,早日远离这是非之地,闲云野鹤的日子才算好呢。”薛会双手负在背后,腰挺得笔直。
“都说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席散了便散了,散了好……没了那群江湖小子,落得个清净。”他轻轻的笑起来,身型一颤一颤地。
“就是再也不热闹了。”他双手掩面。
五十多年过去了,薛会终于结束了自己一生的事业。如是楼在解放之前就被他转手卖了,之后一直做些小生意。
他腻了,也着实乏了。他老了,薛会最近总有这种强烈的感觉,是时候给自己找个归宿,颐养天年。
他拉着一台小车,装着他所剩无几的家当,慢慢地来到了三秋山脚下。
三秋山无论过多少年也不会老,一如几十年前记忆里那明媚的颜色,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