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话说的好,过日子比树叶都稠。家家户户这吃喝拉撒睡都是事儿,有事就得解决。可有些家务事还真不好办,必须得由“公家”来解决。这不,马华强和马华胜这弟兄俩又为他们老娘“吃饭”的事干起仗来。这哥俩一人手里拿着块半头砖,另一人手里拎着根半截木棍,被几个叔叔大爷和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拦着。可两人却不断的冲撞着劝阻的人,一场流血事件一触即发。两家的媳妇也被几位妇女拉着劝着,可依然唇枪舌战,气势不亚于那哥俩。这时,在劝架的人中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来:“都住手!把手里的东西都放下!”混乱的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大家不约而同的把目光集中在这个人身上。这人不是别人,他叫牛清亮,是我们村长的堂外甥。他家就是我刚才说的我们村儿唯一的外家姓。牛清亮一表人才,细高个,双眼皮大眼睛,白净面皮,再热的天再毒的太阳也晒不黑。不仅不黑,还越晒越白,我们农村人常说这叫晒白脸。“按说有长辈们在,没我说话的份,可我说几句两个哥哥嫂嫂寻思一下我说的是否在理。”牛清亮沉着脸,很郑重地说:“我们都是爹生娘养的,没有一个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父母能养我们好几个,我们几个就不能养一个老人?”说完他威严地扫视了一下大家,见那哥俩依然各持“武器”,于是他沉默了下来。大家都以为他还还会顺着这话题往下说,没想到他话锋一转:“我去叫村长,他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事。”说着转身一阵风似地跑开了。
村长马志高一早就去镇上开会了,要不然华强和华胜这哥俩闹成这样他早出面了。其实牛清亮本打算就今天这事扩大一下自己的影响力,但他沉默了那一阵子,衡量了一下,觉得还是请村长出面更为妥当。他估摸着村长也差不多该到家了所以决定来请他出来坐镇。村长五十出头,很有山东大汉的特点:身材高大,肩宽背阔,酱紫的肤色跟那茶叶蛋的颜色没啥两样。胡子眉毛都是又粗又黑,头发更是一根根直愣愣地往上长,要是戴上帽子,还真有怒发冲冠的豪气。嗓门大,说起话来大老远都能听得见。性子火爆,不怒自威,很有点猛张飞的味道。村长和我父亲是平辈,我该叫他叔。我们两家是门对门的近邻。吃过饭有一阵子了,村长才从镇上回来。浑身是汗,一进家就拿个舀子在压水井里取一舀子凉水照着自己的脸泼下去。屁股还没沾板凳,就见清亮跑进来:“大舅,大舅,你快去看看吧,东头那哥俩又干起来了,你不去谁能管的了!”村长一听就火了:“我说呢,这一进村,西头怎么连个人影也没见着,原来又是这俩小子惹是生非。真他娘的不是东西,又干上了。走,看看去!我就不信,今儿我摆治不了他弟兄俩了!”边说边把被水打湿的背心脱下来,搭在肩膀上就大踏步地走出院门。村长媳妇秀珍婶端着一碗凉面条追了出来:“好歹先垫垫肚子再去。地球离了你就不转了是咋的,怎么啥事都少不了你。”秀珍婶咬牙切齿地对着村长的背影嚷道。“好了,婶,我叔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别生气了。走吧走吧,一块看看去怎么解决这事吧。”我接过秀珍婶手里的碗,放进厨房里,母亲也牵着小侄子的手走过来:“过去看看吧,看华强华胜这哥俩没良心的王八羔子又瞎闹腾啥。”我再度来到村东头,见那儿围的人更多了。有劝的,有训的,有看热闹的。那弟兄俩依然在那儿僵持着。他们的老母亲在两人中间,坐在地上拍着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我养你们可值了!这老了老了,可倒好,不中用了,你们就一脚把我踢出门不管不问了。老天爷,你睁开眼看看这俩挨千刀的。我活着也腻烦了,老天爷你让我死了算了!”她大女儿已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家在了邻庄,听到信已赶过来大半晌儿了。劝哪个弟弟都劝不住,两个弟媳妇还话里夹话的直抢白她。老实巴交的她这会儿只有陪着老母亲掉眼泪的份儿。要说还是村长有魄力,关键时候能压住案。“手里的东西还不放下!老嫂子,甭嚎了,嚎丧一样。还有你们妯娌俩,也不是省油的灯,快闭嘴!”村长怒气冲天,炸雷一般地吼道,混乱的场面顿时鸦雀无声。“没见过你们这样的。你俩可是一根娘肠子上摘下来的两个瓜。一家人却要动家伙,知道丢人不?从去年就跟着你们协调你们娘养老的事,咋回事,越协调越不好办了?你们的娘都七十好几的人了,黄土都埋半截脖子了,不上赶着孝顺孝顺不说,还把你们娘像踢皮球一样踢来踢去,不怕旁人戳你们的脊梁骨?前有车,后有辙,你们这样对待老人,你们的儿子跟你们学,到你们老了我看你们咋办。”老大马华强没吱声,坐在了他放在地上的那半块砖头上,老二马华胜也蔫了下去,低着头,无聊地踢着那半截木棍,只有那妯娌俩还互相用眼睛斗架。村长清了清嗓子,厉声说到:“志宽哥,志光兄弟,还有志勇,来来来,还有你俩小子跟我们老哥四个到你们娘老院来,今儿说什么也得把这是给扯清,省的以后再出什么妖娥子。”好一阵不说话的清亮走到村长身边,说了什么,村长犹豫了一下,又大声的说:“亮子,把你大姥爷也请过来我们一块断断这家务事。”清亮一声也没吱转身飞也似的去请我们村最德高望重也是我们村的老支书马天魁老人。华强和华胜过来把母亲搀起来,又给老人家拍拍身上的土,他们的大姐在后头抽抽泣泣的跟过来。村长转过身来冲着跟在身后的人群大声命令:“都回吧,都回吧,大热天,有啥好看的。你妯娌俩也回去,你们俩不掺和也有不了今天这场戏。”村长又想起什么,冲着站在人群外的清亮的母亲喊到:“二姐,打电话让我昌盛哥也过来一下。”不多时,大家见清亮把马天魁老人请出来。这老爷子已是耄耋之年,现在一般不出来主事了,除非的确很难办的事,他才出来管一管。马华强和马华胜这哥俩在母亲养老的问题上没少让村长作难:要是吃轮供的话,一家一年管饭,两家的媳妇用不了多少时间那脸就拉的老长;一家一月管饭,谁家多管一天谁家少管一天,两家媳妇都记得清清楚楚,就闹矛盾。要是让老太太单过,哥俩对钱供养老太太的话,哥俩觉得老母亲年纪大手脚不利索担心刷锅洗碗烧水做饭磕着碰着。同时哥俩还总觉得对方少往外拿钱了。反正矛盾层出不穷,弄得老太太三天两头让村长给断官司。